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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长沙远郊的一座山坡上,独自坐着一个鬼魂,悠悠然的在苦思冥想着。他就是杨龄魂。
他来到这阴曹地府,已经接近一个月了。对于他的战死,看官们也许早已有所知晓了,这里再简略说一说。约一个月前,关羽率军前来攻取长沙,本来老将黄忠想要出战关羽军的,而年轻好强、自信满满的他却主动站出队列道:“哪里需要老将亲自出战啊,只就我手中定能活捉关羽那厮!”太守韩玄愣了一下,然后转为十分高兴的样子,令杨龄率领一千人马,飞奔出城,迎战关羽。行进了约莫五十里,远远的望见那道路上尘土飞扬,似有遮天蔽日之势。杨龄登上高处仔细瞧瞧,果真是关羽军马来到了。他急忙令队伍摆开阵势。他立马于阵前,骂道:“匹夫关羽,犯我疆界,恬不知耻,前来送死!还不下马请降,求一条活路!”他原以为关羽要回骂几句的,没料到他像是对着一名聋哑者痛骂的,真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没料到关羽已经飞马挺枪冲击到他的前面了。他急忙挺枪迎战。第一个回合便觉得力不从心,到第三个回合时,他已经被砍落于马下了。
杨龄的灵魂脱离开他的躯体,来到了这长沙城远郊的这座山坡上。几天之后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慢慢地细细地回顾了自己战死前后的情况。接着的一些天,他又跟左邻右舍的一些鬼魂相识,有的甚至成了可以随意交谈的朋友。这其中,三教九流,各式人等,几乎无所不有。慢慢的,他的信息源简直来自四面八方,甚至连通了古代和未来,本邦和外邦。对之前的认识稍稍有了些改变和拓展。
过了一两年之后,他又意外地得了一场大病,并且具有强烈的传染性,他只能被隔绝于一个山洞里,数日后才熬过了这场大难。现在,他依然很少跟旁人接触,生怕自己的疾病仍然具有传染性。于是成了一个孤魂悠悠然地看着天地,看着山间的草树,看着跑来窜去的野兔野猫或高高飞翔的山鹰。独处的时候,很可能会令人想明白一些事理。他这才想起了自己在人间年青时的激情、冲动和荒唐。他很是后悔地想到:关羽,一个斩华雄、颜良、文丑,过五关,杀六将……的人,年青的我怎能轻言活捉关羽呢?当然,对关羽,也没有必要去鬼化他神化他,他也不是不可战胜的,然而,需要的是实力,是智慧,而岂能单凭勇敢和冲动呢?可是我当初对关羽其人几乎一无所知!而当时,我自己的武功也已经荒废了数个月了,怎能逃脱战不过三合而殒命的悲惨且可笑的结局呢?
……一个轮流旬休日的中午,刀斧手牛大闲着没事儿,就跟一名叫刘三的同事到长沙街上晃悠,之后两个人一同到酒馆吃饭。刚几桮酒下肚,忽然邻桌的一名中年男人过来敬酒。牛大一时的愣住了,觉得这陌生人前来敬酒似乎有些不合常情。这时,敬酒人开口说话了:“怎么?不认识我了?——您不是牛家村牛二爷的大公子吗?我跟你是一个村的呀!我家在村子的最南边,我姓陈。”
陈姓中年男这么一说,牛大忽然想起来了:“哦,对了,您是村子南边的陈叔。都怪我,一时的竟没能想出来,请陈叔恕罪,恕罪!”
陈姓中年男:“贵人多忘事儿,正常的,正常的。”——一桮酒敬完后,牛大又还敬了陈叔一桮。
于是牛大的同乡人及同事把酒菜合在了一起边吃边聊。好在酒都是一样的,混在一起吃也无所谓。陈姓中年男道:“牛大公子好像也不常回家啊。自从你外出成了公人之后,我就好像一直不曾看到你。”
牛大:“是的是的。有个公务在身,常常脱不开身的,因此也不经常回家。——陈叔您这是走亲戚呢还是……?”
陈姓中年男:“我是跑点小生意到这里的。——恕你陈叔多言,——你现在在长沙的哪个衙门高就啊?”
牛大:“不怕陈叔笑话,哪里是什么高就啊,一个小卒而已。”
陈叔:“不像是一个小卒,肯定不是骑马挺枪挥刀打仗的。你年纪轻,慢慢来,往后总会升官的。——恕你陈叔多言,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牛大笑了一笑,道:“说了你陈叔不要受到惊吓。”
陈叔:“什么事能让你陈叔受惊吓啊?——我倒有点不相信我被吓倒呢。”
这时,牛大的同事刘三插话了,他做了一个用手砍脖子的动作,道:“就是干这个的。”
陈叔:“哦,专杀犯人的?”
牛大又笑了笑:“是不是犯人我们也不知道,反正上司叫我们杀谁我们就杀谁。上司说一个‘斩’字,我们就把那人头砍掉,说一个‘不’或‘慢’,我们就不斩。我们的工作就这么简单。”
“哦,”陈叔感叹道:“威武!……那犯人见到你们,不就索索发抖吗?”
牛大的同事刘三:“哪里啊,平时人们又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脸上又没有写字儿,我们纯粹是听令罢了。”
……他们又谈了其他一些家常。临分别时,陈叔对牛大说:“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你有什么信要带给牛老爷吗?”
牛大:“哦,刚才聊这么多,倒是把大事情给忘了。——请陈叔带个口信儿给我家父,就说我过个把月就回去给他老人家贺寿。到时候我告假回去。”
陈叔:“好的。这信我一定带到,绝不放自己口袋里。”——其实只是个口信儿,说“放口袋里”,是陈叔的幽默说法。
第二天,牛大即正常当班了。这实在是平平常常的一天。他们刀斧手队正常换了班。牛大和他的队友们都按照指令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一会儿,只见一名将军飞马来见太守,看上去好像是老将黄忠。一到太守府,就听到有吼叫、抓人的异响。接着听到了太守大吼的声音:“我看了你三天了!你竟敢欺骗我?你前天不用力作战,一定有私心,昨天你马失前蹄,他没有杀你,一定是暗里有勾通的,今天你两次虚拽弓弦,第三次箭却只射他的盔缨,留着他的脑袋,怎么不是外通勾连呢?现在如果不斩掉你,一定是后患!——来啊!推出城外!斩!”
牛大一听到命令,火速跨步向前抓住犯人——果然是黄忠——的后背的绳子。和他一起的还有其他两三名刀斧手。
刀斧手牛大等人将黄忠推到城门外,正准备行刑时,忽然一人飞身隔开了黄忠,大刀一舞,牛大没有反应得过来,头颅就被砍落于地了。
牛大的没有反应得过来,恐怕是其惯性使然。以前这个时候,都是他准备用刀砍人的,哪料到今天反会被人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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