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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第1页）

曹遵、朱讚等逃过了赵云的阻截，又遭遇了一股蜀军的拦截，可谓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躲过了初一，又碰到了十五。曹、朱二人拼死力搏杀，又损亡了多名士兵，才得以脱身，奔到了本寨附近。

其时约四更天，天地间相当幽暗，他们看见了营寨内多处亮起了火光。曹遵想：“这不好，也许寨内的人误以为我们是蜀军来劫寨了。”这个意思刚想完，果然左、右两路人马冲杀了出来，直接向曹、朱的队伍奔杀过来。曹遵等连忙高喊“我们是魏军！我们是魏军！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喊归喊，但双方已经刀兵相接，厮杀成事实了，又造成了一些伤亡之后才停止。正在双方消除了误会，合兵成一处之时，忽然从背后传来咚咚咚战鼓声搅和着喊杀之声，曹遵等一瞧，背后几路人马冲杀过来了，并且能确定一定是蜀军。他们只能边战边退，败走了十余里方才稳住脚跟。此时的魏军，损失已经极为惨重了：曹遵和朱讚各有几名属将和校官都不见了人影，估计多半是战死，尸体还不知道躺倒在什么地方。

……话说魏军副都督郭淮向曹真建言道：“今我军据守住险阻要道，派人从小路悄悄进入羌中去求援，许以和亲，加之历年来的交好情义，羌人一定会起兵袭击蜀军的后背，而我们率领大军出击，使蜀军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岂不能大获全胜吗？”

曹真一听，觉得此计甚好，且切实可行。于是派人连夜送信赠礼给羌人。西羌国王徹里吉很快便答应了魏军使者的请求，命雅丹丞相和越吉元帅起羌兵十五万径直向西平关行进，准备向蜀军发动强有力的攻击。

行军了大半天，西羌兵忙忙碌碌扎下了营寨。越吉元帅住进寨中，跟几个属将心腹饮起了酒。他们几乎每木碗都是一饮而尽，边饮边吃着大块子肉，一个个嘴巴上都油腻腻的。忽然侦探兵前来报告说：“在远处的山腰和山顶上发现了几个人影儿，好像是蜀兵小股的队伍在鬼鬼祟祟的活动，在对我军进行窥探。”越吉元帅酒碗一放，扯着嗓子大声道：“管他窥探不窥探！他窥探有个鸟子用！——马上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威风，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叫他们认得我是谁！”

第二天早晨，西羌兵刚刚用完早饭，便发现有三路蜀军前来迎战。他们看出关兴居中，张苞在右，马岱在左。越吉元帅吃完早饭一抹嘴，立即跨上战马，手挽着铁鎚，腰间悬着宝雕弓，纵马奋勇而出。眼看着蜀军三路兵马齐头径进过来。越吉元帅右手在空中左右各挥舞了一次，其挥舞之姿显得既神秘而又雄健有力。就这样的两挥动，其羌兵即向左右两边分开而去，如大江大河的突然分岔，向前奔涌而去。而就从那“岔口”处，原先隐蔽在后面的铁车队狂奔而出，——犹如后人作战刚刚使用坦克兵团似的。左右两路的羌兵及中间铁车上的羌兵，喊声大震，万箭齐发，蜀军多人被射死、射伤，其反击的力量显得软弱而无力，收效甚微，只得快速撤退，引得许多羌兵快活而纵意的大笑。

左右的马岱和张苞撤退较快，成功逃出了羌兵的包围圈，而中路的关兴，却被羌兵关在了“门”里。关兴在里面向西北角落冲杀，而包围圈也渐渐行移至西北角落。

关兴又朝其他方向冲突，但始终不能脱身。铁车阵把他紧紧密密地包围在中间，如关在四面围墙的天井里。情急之中的关兴朝着山谷的方向冲击了出去。一会儿，羌兵好像停止追击了，而天色也明显的暗将下来。关兴想：再走片刻，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吧。于是继续行进了约小半个时辰，正准备卸甲休息补充点干粮，——可是他不知道身上的干粮已经丢失了。——而却望见了一簇黑乎乎的旗帜，渐渐向这边冲击过来。一员羌军将领，远远的便大喊道：“蜀军小将别跑！——我乃越吉元帅！”眼睁睁地看着越吉手提着铁鎚而来。

关兴无心迎战，尽力纵马加鞭沿着山谷奔跑。好在他眼力不错，老远便发现了前面的水涧，只得勒住马，不得已转身来战越吉。但心中不免紧张和害怕，又加上肚子饥饿，渐渐便显出颓势，往涧中逃去。转眼便被越吉赶上，一铁鎚打过来，他急忙闪过，可铁鎚打中了马胯，关兴连人带马掉落水中，幸好没有受大伤。那越吉飞速赶过来，因速度过快而一只马腿被拌，顿时竟也摔下马来。而这时的关兴，大刀仍紧握在手，他抓住这机会向越吉砍去，可是没砍中，越吉手捷眼快，跳跃出水踩上石块便逃脱。关兴得到了越吉的马匹，骑上去，一跃而上，向着山涧的另一边迅速逃离。他身后的羌兵向他射击，箭镞从他的头顶和肩膀旁边飞过。有一支箭射破了他肩膀上的衣服，差一点点擦到他的皮肉。

西羌兵没有越涧追赶他。关兴从山石间继续寻路拐弯逃跑。大约到了半夜，警惕地看了几看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就下马坐下休息。他实在是精疲力竭了。刚坐下来喘了几口气，忽然发现前方有异常。连忙躲到山石后竭尽目力观察，原来是一支队伍正向他这边靠拢来。他决定趴在原处不动，以观察其动静后再做决定。可他从为首将领等人的轮廓看出，来者是张苞的队伍。等他们走得更近了些，他便看得真切是张苞了。于是他呼喊了起来，张苞很快确定了他正是关兴。于是他像绝处逢生似的全然把握住了生存的希望。他欣喜极了。很快便感到了肚子饿了。于是张苞军中有人递过来两只馒头和半葫芦水，关兴坐于山石上，不多口就吞下了馒头，喝光了半葫芦水。这时，又有人递过来一只熟鸡腿，他简直高兴极了，也没问熟鸡腿的由来，就咬光吃光了鸡腿上的肉，只剩下了一根小柴棒似的骨头。

话说西羌越吉元帅从水中跃出之后，赶紧奔入了寨中，换去了潮湿的衣服。稍稍暖和之后，又跟几个属官心腹饮起酒吃起肉来。几个属官举起酒桮给越吉敬酒，说“元帅这次脱离了危险必有后福”。越吉说“没有抓住关兴心有不甘，但我铁车军毕竟赢了一阵”。直饮到大酣的程度，越吉呼噜呼噜的睡了几个时辰。

两天之后，日子过到了十二月底。白天天上也是灰蒙蒙迷茫茫的一片，有观云看天色经验的人道：“看样子天要下雪了。”这话说过几个时辰之后，果然飘下雪片来，像无数小小的白蝴蝶翩翩然落下，不多时，大地便白茫茫的一层被褥似的。可就在这时，有侦探兵报告说：“蜀军过来了！为首的将领是姜维。”越吉立即由休闲状态转成作战状态，穿戴好衣冠铠甲，指挥着铁车兵威武而出。看到铁车队已经靠近自己了，姜维急忙掉转马屁股快速地撤退了。羌兵一直追赶到寨前。而姜维没有从寨前大门入内，而是绕到寨后小门进去了。

羌兵暂且停止了追击，而后在寨外观察着里面的动静。他们没有发现蜀兵任何搬运弓箭、砲石或粮草的行动，而是听到了寨内弹琴的声音，悠悠扬扬的，像是闲适得很呢。那寨内空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儿活动。羌兵们不免感觉有些蹊跷古怪。羌兵中的传令官立马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越吉。越吉也琢磨不到蜀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因此没敢轻举妄动。带着这个情况，越吉前往跟雅丹丞相商议。雅丹丞相捋了捋胡子，带着点有些干涩、沙哑的嗓音道：“这是诸葛亮耍的花招，搞得神神秘秘古里古怪的，其实并没有部署多少士兵，只是虚张威势，插了一些旗幡而已。——可以进攻，莫失良机！”

越吉率领士兵们到达了蜀军营寨前，远远的望见孔明携带着琴上了小车，带着几名兵马向营寨的后门而去。这时越吉忽然觉得，如果再不追击，恐怕就要白白的失去战机了。于是立即命令军士们砍掉了营寨的栅栏，冲进了寨内。果然没有遭遇任何蜀军的迎战。因此继续追赶着孔明，一直追过了山口。眼见得孔明的小车及几个兵马转入森林中去了。看着那深幽而不可预测的大片道路和树林，越吉心怀虚空和担忧，甚至带有几分畏惧，没有敢下令深入丛林去追击孔明。而立即回头向雅丹丞相报告情况，与雅丹丞相商量决策。

雅丹丞相皱着眉头，带着三分责怪、不屑及不耐烦的表情，用干涩沙哑的声音道：“这等士兵即使有少量的埋伏，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呀？”

于是越吉率领大军前来追击。没见着诸葛亮，但见到好多蜀兵在林木空处的雪地上奔走，像是有意跟羌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的。羌兵前进，他们就后撤。羌兵停止追击，他们也就不再逃跑。简直有几分像儿童追逐玩耍似的。越吉完全失去耐心了，催兵急速追赶，下决心一举歼灭他们。于是马队在前，铁车队紧靠其后，声势浩大地火速向前推进。前进了一两里，忽然听到咔吱一声响，如从山顶坠落一样，羌兵马队都掉进了深深的坑堑之中。后面的铁车队哪里来得及刹车，在惯性的作用下也一齐翻车坠入深堑中。跌落声，撞击声，伴随着惊叫声、哀嚎声，急速酿成了瞬间毁败的惨剧。还有好多瞬间死去的，成了人间的一幕幕悲哀的哑剧。

铁车队之后的羌兵，见到此情此景，早吓得目瞪口呆。但随即看到了两边冲出了大量的蜀兵，哪里还顾得施救掉落深堑还没有死亡的羌兵，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后撤退。刚退了不多步，又是两三路蜀军夹击追杀过来，万箭齐发，多名羌兵中箭伤亡。越吉元帅右臂中了一支箭，但很快掉落。他只受了点轻伤，很快向山谷中逃去。进入山谷不到两里，迎面冲出来一员蜀军将领，他看出是关兴。他极想回头但又知道无路可逃，只得勉强迎战关兴。交马搏斗只一个回合，就被关兴一刀砍中。他跌落马下时本没有死，但被关兴看出，又补砍了两刀。于是他便死去了。

越吉元帅的灵魂脱离开他的躯体，向着深山的一处洞穴飞移而去，到洞前跌落下来，而后艰难地爬进洞穴中。在那里度过了没有丝毫生存感觉的几天。而后才慢慢产生了一些神智和记忆，发现自己已经成了阴间的一个鬼魂了。他慢慢记起了他此次失败的前前后后，悲哀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诸葛亮那该灭门绝户的村夫！”他狠狠地骂道，“他极喜好登高看天象，夜晚观星辰，他一定料到将要下雪了，于是在深沟的表面遮上了一些柴草、泥土，大雪一覆盖，谁看得出来是陷坑啊！——只有他才能想出这样的绝主意！……我姑且没料到诸葛亮这么绝，可雅丹丞相也简直是吃着饭混事儿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我进攻，进攻，还好像责怪我小心谨慎多疑胆小似的，什么‘这等士兵埋伏，有什么可怕的呀！可以进攻！’他文官动动嘴，我武官可要跑断腿。这次可好，岂止跑断腿，还搭上性命了！唉——！”

越吉魂在那一带的山川大地徜徉了一整天，吸取了天地间的一些元气和草木水果之气，增长了些劲头，然后缓缓地向阎王府行移而去。他向阎王府告了假，在第二天的晚上，他向老家的方向行移而去。天色昏暗暗的没有月光，也不见星星，他就这么孤单单地行移着。大约在四更天的时候到达了村口的巨石旁。往日晚上，他到达这里的时候，一般都能远望见家里的灯火光，而今天却什么也看不见，也许是今天太昏沉黑暗了吧，他想，继续向前行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