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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毒丝像是听到了他的祷告,唰地一下缩回了白色小球。
塔齐欧浑身一颤,手臂上的小球逐个干瘪脱落,像细碎的蝴蝶翅膀。体能耗尽,他半眯着眼睛,整个人沉了下去。
不,要上去,不能死……
他求生的微弱回音在他的脑海里重新荡漾起来,一双瘦手茫然地伸着,仿佛在寻找那近在咫尺的光。
在陷入沉睡前的那一刻,他感觉什么东西撑住了他的身体,让他不再下沉。
他翻了个身。
啊,是那只小鲸鲨!
它没有抛弃他,它又回来了。
它载着塔齐欧——如同天空中的鸟儿,绕过一众气息奄奄、醉生梦死的成年雄海豚,向更高处飞翔。
塔齐欧握住鲸鲨背鳍,露出淡淡的笑容。渐渐,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安眠悄然而至将他拥入怀中,像一位慈爱的母亲拥抱她的孩子。最后只剩下心跳的声音,伴随着大海的宁谧。
日光穿透水面,满载着海葵的寄居蟹在空旷洁净的沙子上慢腾腾地悠闲爬行,一长串梭鱼披着银灰的外衣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几只优雅的蝠鲼在闲逛,还有一些海龟伸长了脖子,悬浮在那里打盹。砗磲扛着灰蒙蒙的外壳在珊瑚礁表面移动,不时打一下滑,荷叶边的壳缘开着条缝,孔雀蓝的外套膜在光照下熠熠生辉。海星一家躺在岩石上睡着了。黑背白腹的抹香鲸跳上跳下甩藤壶。
他们冲破水面。
塔齐欧睡醒后打了个哈欠,金色的阳光将他令人惊艳的面容染上了更浓郁的玫瑰色。他抬起眼皮,好一会儿没有眨眼——他吓呆了。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他抬头望向天上的一朵朵小云,它们就像一束束盘起来的光洁的红丝,飘在明晃晃的夏日碧空中,也倒映在远方广阔的蓝绿色玻璃海平面上。
数百只海鸥与他们齐驱并进,清凉的海风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孔快活地翕动起来。他感到非常惬意,至少不用再担心自己会变成水母干了。他们一路向北。
“我叫……塔齐欧。”
他发出了第一个声音。
一句简短的爱尔兰语——塔齐欧的母语——他默默在心里排练了好久。那声音就像鲁特琴一样动听。
“沙克,我以后就叫你……沙克。”他对小鲸鲨呢喃道。这次是英语,他的第二语言。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们漂泊在海上。
沙克会将捕到的小鱼小虾分享给塔齐欧,塔齐欧也借此进一步获悉了人类和水母的生理差异。最后在一座火山岛的海岸边,塔齐欧跟沙克道了别。
此时此刻,他穿着一件潮湿的肉桂色无袖粗布短衫,单薄的茶色灯笼裤,光着脚在雪地上行走。身后一长串脚印在日光下清晰可见,依附在脚踝上的雪花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
人类的双腿要比水母笨重许多,却能带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心。迎面刮来一阵寒风,把他的衣裳吹得哗啦哗啦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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