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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临终前,将他们一家老小妇孺都托付给裴家照料,寄居裴家十几年,她早在很小就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
所以十多年来她一直乖顺,订婚人从裴献变成了裴寂,她也一遍遍说服自己去接受;裴寂要上京进国子监读书,身边没人照料,她便舍身一同来到上京;裴寂进入内阁,身边没有心腹可以用,她便女扮男装冒着欺君之罪,入朝为官做他的左膀右臂。
他杀人,她背负骂名;他玩弄权柄,她上下奔波。
他分明弃她若敝履,却要连她的家人都要拿捏在手里,不肯放过她。
姜昭脸色苍白,裴老夫人见状,适时出声打圆场:
“崔氏,你也少说几句。”
崔氏敛下眼眸:
“婆婆说的是。”
姜老夫人温声道:
“昭昭,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婚约是两家早就定下来的,我也早就将你看作是我们裴家的孙媳妇,不会因为这事儿不作数的。这事儿确实是三郎对不住你,哪里会有让你做妾的道理?”
“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三郎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君命难违。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有什么气有什么怨,你冲着我来就行,别同三郎伤了和气。”
姜昭深吸一口气,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平定下情绪,脸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漂亮话谁都会说。
嘴上说的什么对不住,真要是觉得对她不住,现在就该放她的家人离开,而不是在这儿苦口婆心地劝她体谅裴寂。
她体谅裴寂,谁来体谅她?
他们真的在意她的愤怒么?
无非就是怕她对裴寂生了怨恨,不再能继续为裴寂办事为他出生入死罢了。
他们要的,不是什么裴家的孙媳妇,而是一条对裴寂完全衷心甚至于死心塌地的狗。
裴老夫人和崔氏今天过来,想必也是裴寂同她们说了什么。
她抿了一口茶,道:
“老夫人言重了,您是长辈,那里能有错?错的自然都是我们这些小辈。”
“你!”
崔氏横眉,险些拍桌而起,裴老夫人给了她一个眼神,她脸上全是怨气,又不得不坐下来。
姜老夫人道:
“当年定下婚约,原本是你和二郎的,二郎身体不好,怕耽误了你,才给改成三郎。而今二郎信里也说,自己身体日渐爽利,还在翰林院谋了个闲职。依老身看,这婚约,不如就给你和二郎?”
姜昭面无表情道:
“我和裴阁老缘尽于此,是天意,怨不得别人。裴阁老能另觅良缘,也是喜事一桩,至于我,就不劳老夫人操心了,我功业未建,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胡闹!”
老夫人也忍不住皱了眉,“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扮男装抛头露面几年也够了,建什么功业?那是男人该操心的事儿,你操心什么?”
姜昭还没开口,一旁的崔氏便苦口婆心地劝道:
“昭昭,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而今也二十有三了,若放在寻常人家,到了你这个年龄,早该儿女敦伦了。你做了这几年官,若是个男儿身,兴许还能给你时间建功立业。可你是个女子,就该相夫教子,但你蹉跎却了这些年,还待字闺中……”
话说到这里,姜昭就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无非是在提点她年纪大了,嫁不出去了,若是不能嫁给裴献,日后怕是也不会有人敢娶她了。
可她们也不想想,她从及笄蹉跎到今日,是因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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