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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小顾云抿了抿唇,眨巴几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顾云。”
萧憬琛对着他笑开来,温软如玉,“那我以后,便叫你阿云啦。”
就这么一个笑,顾云便为了萧憬琛杀了许多人,七岁到二十岁,双手沾满了血,洗了之后也挥散不去那腥甜的血气,但他,甘之如饴。
因为长着一张极为漂亮的脸,所以每每执行杀人的任务时,他总是戴着一副罗剎面具,久而久之,“血罗剎”的名号便越来越响……
“阿云,阿云?”
顾云眨了几下眼睛,从回忆中抽身,对上萧憬琛有些细长的眼睛,“嗯?”
萧憬琛冲他温和一笑,“是不是前日落水吓到了,你也真是的,我会水,不用救我,可你倒好,居然直接跳下来和我一起扑腾,还得我捞你上岸。”
顾云学着上辈子那样低下了头不去看他。
萧憬琛说的是他被带回六皇子府后不久,萧憬琛同几个国子监的好友一同游湖,带着他一块儿,没曾想一个不注意,六皇子便从船上跌落下去,在水中扑腾得太过夸张,顾云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结果水并不深,六皇子自身也会凫水,只是他顾云旱鸭子一只,呛了水,还丢人得昏了过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萧憬琛知道了他的秘密——双性伴生。六皇子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小顾云从湖上匆匆回府,亲自给小顾云洗了个热水澡,自然就发现了他与众不同的一面。
见他低头不搭话,萧憬琛也不恼,而是极为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阿云,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大病初愈吃不得什么荤腥,我叫厨房给你做了生滚鱼片粥,温在外间,吃吗?”
顾云又怯生生地看向这个少年老成、城府极深的六皇子,感叹了一下,上辈子自己会一颗心陷在他那里也不无道理。
他点了点头,“吃,谢谢殿下。”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童声童气,若不是知道顾云是从血罗门断塔出来的,真就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普通的漂亮的小孩儿。
听他回话,萧憬琛又是一笑,摸着小顾云脑袋的手移到了下面,轻轻捧着他的脸颊,拇指的指腹温柔地擦过顾云的眼角,带走了一点残留的湿意。
“你这样总是噩梦缠身可不行,改明儿我再叫个御医过来给你好好瞧瞧。”
顾云点点头,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萧憬琛干燥温暖的手心。
这样像小动物似的动作取悦了六皇子,他轻轻咳了一声,便吩咐在外间候着的仆从把鱼片粥端了进来,亲自给小顾云喂食。
同前世一模一样的对话,一模一样的肢体接触,顾云心中不免感慨,自己真是太过年幼,太过无知,竟然能真的以为萧憬琛“温润如玉”,出生帝王之家,哪里来的如玉公子呢。
入口温度恰到好处,鲜美的味道一如当年。清淡的鱼粥把顾云淡色的唇浸润得十分娇润,透着粉,唇瓣张合,小口小口地将粥含进嘴里,轻嚼几下,便喉头一滚,咽进食道,慰帖了脾胃。
萧憬琛喂得认真,认真得像是捡到一只十分喜欢的宠物,正在兴头上,巴不得事事躬亲,一刻也不离开。
顾云吃得认真,毕竟,这是他从未得到过的优待,也就分外珍惜。
不过,带着前世记忆的顾云并没有再次被这样的“温柔”蛊惑,纤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眼神微微凝在端着这碗鱼片粥的指尖上。
既然上苍让我重活一世,那我便守好本心,为自己活一遭。
不要再陷进那个叫“萧憬琛”的温柔陷阱里……
:顾云
顾云是被血罗门的门主捡回去的弃婴。
因为出生起就有着两副性器官,给生父母丢弃,一老叫花见他可怜,摇了摇头,叹道世态炎凉,便抱着他一起讨饭。
双性伴生向来不是吉兆,即便是家财雄厚能护其一生顺遂的皇家宗室、出现了这般身形的孩子也会将其处死,更遑论寻常百姓。但这老叫花却有几分胆色,不光愿意抱着这个孩子,还专门为他寻着能入口的汤水吃食,可谓是身在地狱,也有一副菩萨心肠。
可惜,有着菩萨心肠的老叫花死得早,死在了血罗门执行任务的当口,因为挡着道了,便被一门人直接拦腰斩断,死的时候还死死抱着婴孩。
刚巧门主就在那次任务中,见着这个婴孩,便抱了回去,直接弄到断塔里养着。
血罗门当时搜罗的婴孩不止顾云一个,同期的孩子还有很多,皆是被丢弃的、无人认领的孩子。
这般对比下,顾云的双性体征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是弃婴,谁也没好过谁,门主还刻意不提及此事,让他和其他孩子一起长大。
然后……在断塔厮杀。
这就好比养蛊,一大堆虫子在一起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就是蛊。
顾云就是断塔第七层的那只活下来的蛊。
一同走出断塔的,还有另外六只蛊,彼此都不认识。然后他们被带到那院子里一字排开,任由六皇子挑选,偏生是长相最漂亮的顾云被看上了,其余“同门”便被带走做其他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顾云一概不知。
出塔后到被挑选的时间并不充裕,是以萧憬琛第一次见到顾云的时候,他身上沾满了血。
因为这只蛊,刚刚赢得了一次人生中最重要的胜利,关于生死。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有人活就有人死,顾云便是踏着共同长大的伙伴尸体走出的断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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