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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卑微如蝼蚁,仰望三人,如同仰望天上的日月星辰,仰望遥不可及的神灵,敬畏得近乎忘我;然而他们又如伺机待发的蚁群,迫不及待地发起进攻,将三人吞噬蚕食,以弱小,以无能,以痛苦要挟他们奉献出自己。
“不必如此。”莫说狄桐,就连于观真自己都感觉到一种巨大的茫然跟震撼,他支撑着自己没有后退,不肯屈从于这恐怖而愚昧的意志,忍着愤怒与席卷而来的恐慌,冷冷道,“我们会在这里留在彻底驱散鬼雾,消除根源为止。”
还不待老村长高兴,于观真又不无恶意地添了一句:“还是你们想要我们永远留下来,世世代代守护着你们的村子。”
老村长忙道:“不敢,老朽绝无此意。”
于观真藏着袖子里的手在颤抖,脸上却微微笑起来:“那最好。”
“噢,对了。”于观真转过身去,忽然回过头来,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来,“我要走就走,要留就留,你们大可不必以为我是生谁的气,我要是想杀人,用不着你们动手,听明白了吗?”
于观真生得本就非凡,昏暗灯火下望去,已是神仙模样,更何况此刻夕阳余晖,金光闪闪,落在他的身上,更显得如金身玉像一般冰冷到毫无半分人气。
凡人自当顶礼膜拜,不敢再造次,事实上,他们已为这份垂怜而欢呼雀跃起来了。
于观真阴暗而不甘地想到——
他们赢了。
“前辈。”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残阳还依依不舍地拖着身影,它悲悯着凡人,不舍得将最后一点残光消弭于山端,仿佛这样就能拖慢黑夜的到来。
狄桐抢在夕阳之前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于观真怒道:“叫什么叫,还不快出去把桌子搬进来,不然晚饭吃什么,等着吃板凳脚吗?”
两个弟子乖乖地出门去了,崔嵬睁开眼睛,他还躺在被褥里,看上去脸色很苍白:“我听到外面很吵,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于观真语气生硬,“病人不要问东问西的,趁着这个机会赶快休息,难道你以为晚上我会帮你出去查鬼雾的事不成?”
崔嵬居然很轻地笑了笑,他实在有点讨人厌,故意往于观真不想说的话题上引:“我其实已经听到了,这些的确是很恼人的事,可他们并没有什么办法。因为他们的确就是如此弱小的生命,世道既未曾给予他们善,他们只好学会恶。”
于观真嗤之以鼻:“这只是虚伪跟自私罢了。”
“想要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对呢。”崔嵬望着他,“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意告诉无哀跟狄桐,这世上的人,并不是只有好坏,还有沈秀娥这样可以以弱胜强跟很想活下去到不讲道理的人。”
于观真忍不住道:“你干嘛不说?”
“说了又怎样,叫他们早一些难过,提前对这世间心凉吗?”崔嵬淡淡道,“还是让他们往后觉得世人庸俗不堪,都不值得一救。你不曾给予任何答案,除了独善其身外,他们还能怎么做?”
于观真一时语塞,忽然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独善其身有什么不好?”
“那他们为何要修仙?与凡人又有什么区别?”崔嵬转过头来看着他,并不是什么责怪的目光,平静到甚至令人有些不悦,“我们行走人间,本就是为了经历那些爱恨情仇,为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若无法看穿,无法看破,我们仍不过是寻常人而已。许多人都在其中逐渐迷失,堕入邪魔外道,他们找到了自己新的道,又迷失于新的道,我不希望那两个孩子也是如此。”
于观真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看着崔嵬,半晌才后悔道:“我并没有想这么多……我还以为……我只是想安慰他。”
“不要紧。”崔嵬本就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不该说也已说了,这也是狄桐的一步,你愿意教导他,他也许能从中获利。”
“你真的不怪我?”于观真并不讨厌狄桐,更不想毁了那个孩子,于是他走到床边坐下,凝望着崔嵬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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