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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多好笑啊。”厌琼玉颤抖着身体,她赤红的双眼望着虚无处,“后辛告诉我,大巫祝同样是她的血脉。”
“他竟与我们同源,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宁愿……我宁愿不知道,没有听见,没有来……明明我都忘记了。”厌琼玉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膝头,那么深,那么紧,甚至要抠出皮肉下的白骨,“可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来了,我明白我与族人所受的苦痛,所受的磨难,并非是因为真的做错了什么,而是他人随手摆布下的结果。所以即便老树同样不会接近我们,罪人就是血中带毒,大巫祝就是天生尊贵……多好笑。”
“我竟想要这样的大巫祝来承认我们。”
她从臂弯里露出半张脸,泪已干涸,整个人已经丧失方才的活气,沉浸在这久远的血腥与憎恨之中,低声道:“告诉我,我要如何不恨,我要如何不报复!”
于观真如坐针毡,感觉自己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有被含沙射影到。
气氛倏然安静下来。
确实,这个消息未免过于石破惊天,说是骇人也不为过,最崇高的大巫祝与最卑微的罪人竟同出一脉,要是说到外面去,别说是厌琼玉自己,恐怕就连他们这旁听的三人都要被剁成肉酱。
厌琼玉说完,又是一阵好咳,她倚靠着墙壁缓了缓气,看上去既绝望又孤独,难怪当初她会说那样的话,只要离开苗疆就会没有勇气。
这样悲惨又可怕的命运,这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苗疆,她人微言轻,别说声音,就连修行者对于凡人而言足够强大的力量都显得微不足道。在厌琼玉知道这样的真相后,产生的恐惧、畏惧甚至是怯懦都足够合理,想要活下去与反抗的两种信念撕扯着她。
厌琼玉正如脱逃的槐庚一样,享有快乐的自由,只要不闻不问、不听不想,她的一生便不必再与这些过往纠葛。她说得不错,她走得比槐庚快多了,槐庚恐怕至今都不知道真相,然而她进入神殿后,已经得知了自己无法承受的事实。
是为了族人脱困,还是自己逍遥,她同样做出选择。
所以她才向于观真求救,她还不能死,她还不愿意死。
崔嵬这时已在山洞里找出锅具,烧起水来,他身边带了些糕点,只是现在被压坏了,模样没有之前漂亮,可仍看得出来本是花瓣形状的,闻起来发甜,他递给厌琼玉道:“这是苗疆有名的糖糕,做得倒还不错,要吃些吗?”
“咳。”厌琼玉捂住心口,她承担再多,到底是个小姑娘,对甜食仍然心动,又碍着于观真在旁,一时竟有几分犹豫,只嘴硬道,“这样的东西吃下去,难道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吗?”
崔嵬不缓不急道:“总归有一处是甜的,比哪里都苦好。”
厌琼玉听了,便不声不响地伸手去捏了半块完整的,慢慢塞进嘴里吃了,那糕饼入口即化,又甜又香,不觉得流下泪来,低声道:“真好吃,你也吃。”
“都给你。”崔嵬将纸包递给她,淡淡道,“我不必吃这些。”
于观真有些奇怪,凑到方觉始身边问道:“咱们一直呆在一块儿,这糕饼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在今早啊,你休息时崔嵬上岸去了。”方觉始歪头道,“本来更早之前还有一包的,是在你忙着欣赏大巫祝在竹楼上的英姿时买下的,崔嵬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都买了些,不过后来被我吃掉了。这家糖糕我尝过了,没有那一包好吃。”
于观真脸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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