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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燕莺百啭。烟雨过后,含苞待放的杏花从墙头伸出几许,花枝颤了颤,“啪”地被折了去。云苓将折下的杏枝插入瓶中,小心翼翼地抱回去。经过廊下,对坐在摇椅上的人道:“今年杏花开得早,奴婢折些骨朵儿回屋,明日姑娘起床就可见花开了。”摇椅上的人漫不经心“嗯”了声,须臾,从游记里抬眼:“桑葚,烤焦了。”她面前摆着个炭炉,炉上架铁丝网,竹签串各样肉置于其上。肉都是用调料腌过的,用火一烤,香味滋滋地冒出来,甭提多香。叫桑葚的婢女讪讪,忙将炭火拨小些。云苓见这一幕,摇头叹气。她们姑娘是苏家第四女,名苏绾,上头还有三个嫡出的姐姐。虽是庶出,可从小养在嫡母膝下,吃穿用度跟嫡女无二。按理说同一个母亲教养出来的,学识气度该不大差,可苏家四朵金花,大小姐才名冠京,二小姐医术出神入化,三小姐丹青引无数文人墨客追捧。就四小姐不知上进,整日只知吃喝玩乐。以前觉得她们姑娘年岁轻贪玩,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依旧如此。无论夫人和老爷怎么催促上进,她表面好生应付,私下故态复萌,外头的人都说苏家四姑娘是个草包。草包这名头,姑娘也知道,却毫不在意摆手:“嗐!让她们说去。”“姑娘不在乎?”“在乎什么?”苏绾黛眉一挑:“随她们怎么说也碍不着我吃吃喝喝啊。”“”从那之后,云苓也认命了。她们姑娘就是这么个心气儿大的,整日只管吃喝玩乐,旁的一概入不了她的心她的眼。云苓暗暗叹气,抱花瓶进房中。屋外。“姑娘,烤好了,您尝尝味儿对不对。”桑葚将烤好的一串鸭肠递过去。金黄焦嫩,香气扑鼻。苏绾接过来,咬了口:“还不错,若是再加点孜然就更好了。”“孜然是什么?”苏绾没解释,示意她:“你也尝尝?”桑葚忙不迭摇头:“奴婢吃不来这个,还是吃肉吧。”什么鸭肠鸡脚的,穷人家买不起肉才会吃这个。却不想她们小姐独好这口,怪得很。“你不吃我吃,都给我留着。”鸭肠多美味啊,香辣有嚼劲。“四姑娘,四姑娘可得空?”此时,月洞门外走进来个蓝衣婆子。她脚步一顿,瞥了眼古里古怪的烧烤架子,暗想,这又是四姑娘捣鼓出来的新花样?苏绾起身,露出个憨厚老实且不失热情的笑:“张妈妈,有什么事?”张妈妈闻了会香味,说:“四姑娘若得空还请去趟正院,夫人有事跟您说。”“哎,好嘞!我这就去!”苏绾放下书,拿帕子擦了擦嘴,又利索地从烧烤架上取了串鸭肠走过去。“张妈妈尝尝,好吃。”张妈妈一看烤得焦黄的鸭肠,顿时摆手:“哎呦,这东西我可不敢唔——”话才说完,就被喂了一嘴。苏绾朝她眨眨眼:“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张妈妈嚼了嚼,又嚼了嚼,惊愕的神色渐渐舒展,继而笑起来:“确实好吃,四姑娘哪弄的法子?”苏绾边走边跟她说:“书上看的。”当然不是。这些可是现代吃货们的智慧结晶,跟这个时代中规中矩的烤肉不一样,鱼虾肠肚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土里埋的万物皆可烤。苏家三进的院子,从苏绾的洗秋院走到正院并不远。两人到的时候,张嬷嬷也已经将那串鸭肠吃完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进门,张嬷嬷就夸苏绾:“夫人,老奴适才去请四姑娘,见四姑娘在看书呐。”柴氏一听,脸上露出点欣慰的笑。“这就对了,”她对苏绾说:“你以前如何我也懒得说了,往后要晓得上进,不求你像你三个姐姐那样,但至少不要被婆家看扁了去。”苏绾一听这话立即明白过来,柴氏又要跟她说亲了。“知道了,母亲。”她乖巧应声。“来,过来坐。”柴氏招手。苏绾坐过去,明知故问:“母亲喊女儿过来是为何事?”柴氏将婢女们挥退下去,然后从旁取了张画卷,展开。“你看看。”苏绾目光一转,看见了,是个帅哥。“长得可还令你满意?”说起这个,柴氏语气顿时严厉:“之前给你相看李家公子,你嫌人家太矮,上回相看罗家公子,你嫌人家长得丑。那这个呢?总该不丑了吧?”
苏绾认真瞧了两眼:“过得去。”“”柴氏见她这不上心的态度,心头一噎。想反驳,却也不知从何反驳。毕竟苏家的女儿确实颜色好,无论哪一个站出去都是人群中出挑的。苏绾说这话倒也算得上理直气壮。“既然过得去那就好说了。”柴氏道:“这是王家的公子,家中排行第二,年岁与你相仿。虽还未考取功名,但假假也是个秀才,而且正准备考举人,说不定过几年就能中进士入仕做官。王家门第与我们苏家相当,这门亲倒也合适。我实话跟你说,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你选的人,你给句话,到底满不满意?满意,我就跟王家透个口信,定日子你们相看相看。”柴氏直直地盯着她,几分心累,几分逼迫,还有几分希冀。苏绾迎上她的目光,无辜、单纯、老实巴交。“娘的眼光真好,王公子一表人才确实难得,只不过”柴氏心头一突,就听她说:“他与女儿年纪相仿,没有十八也有十九了吧?十九才中了个秀才是不是太废了?娘指望他日后做官,我看没戏。”苏绾遗憾地摇摇头。柴氏:“”你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怎么好意思嫌弃人家的?但这话她忍住了,苏绾虽不是她生的,可她视如己出十分疼爱,万万不能说这话伤她自尊。“人不可貌相,你还未见过又岂知对方不好?”柴氏憋得胸口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想嫁是吧?你们一个个都想气死我!你二姐搪塞我,你也如此,分明小时候你还是最乖最听话的,如今怎么长成了这样?”柴氏一副伤心欲绝模样。苏绾赶忙相劝:“女儿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娘说得对,人不可貌相,女儿去相看相看,说不定合眼缘呢。”柴氏一听,立即停下来。早知道这招管用,她就不多费口舌了。回到洗秋院,苏绾继续坐回摇椅上吃烤肉。“姑娘怎么突然想开了?”云苓问。“想开什么?”“以前无论夫人怎么说,姑娘都不愿去相亲,这次怎么就愿了呢?难道这位王公子真的不错?”“也就那样吧。”苏绾吃了杯茶解腻,然后说:“什么想不想开的,我今年十八了,也嫁得了。”她以前不愿相亲是觉得年纪太小,虽然有人十四岁就嫁人,可她一个高知分子实在难以接受,怎么说都得满十八吧?不过她也只能顶着压力到现在了,若是再推辞,柴氏估计要被她气死。“唉!”苏绾叹了口气。过了会,她吩咐:“云苓,你使点钱请人去打探打探这个王公子。”云苓茫然:“夫人想必是打探清楚了的,姑娘还要打探什么?”“我母亲说不定也有遗漏之处,你着人去打探”她停了下,说:“私下可有什么不端品行。”古代都是盲婚哑嫁,她对爱情并不抱幻想,能嫁个老实人就已经是幸运了。王公子品性如何她得摸一摸,毕竟下半辈子能不能舒舒服服躺,就看嫁得好不好了。云苓的办事效率很高,次日一早就得了消息。“姑娘,王公子品性真没得说,孝顺勤奋,且洁身自好,身边至今都没有通房婢女。为人更是热情爽朗,喜好交友,今儿正在百香楼与人吃茶作诗呢。”苏绾听得直皱眉,若那王公子真这么好,怎么会愿意跟她相看?再说了,他若真有这么好,为何十八九了还未定亲?事出反常必有妖。“走,”她起身:“我们去看看。”说走就走,苏绾当即去正院跟柴氏请示出门买些书。柴氏正在算账,忙里抽空给了她十两银子嘱咐她早点归来。柴氏这个母亲是真没得说。她出身江南书香世家,贤惠端庄,标准的当家主母。当年柴氏连生了三个女儿后,便将陪嫁的婢女抬做妾,原是想让她生个儿子给苏家传宗接代,没想到生下的还是女儿。而且婢女生下苏绾后撒手人寰,柴氏便亲手将苏绾养大,待苏绾与亲生女儿无异。苏绾出门后,吩咐驾车去百香楼。百香楼不算远,但正逢春闱,各地举子涌入京城,街上车马如潮,苏绾绕了几条街才到地方。只不过,她才下马车,就见一人从屋檐跃下来。他身姿矫健,宛若一阵风掠过,径直钻进了她的马车中。苏绾目瞪口呆,张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巷子口就有一群人追过来。他们四处寻找:“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有人看向苏绾,见她衣着富贵还带着仆从,客气地问:“敢问小姐可曾见一个青衣男子从这跑过?”苏绾摇头。“那可曾发现其他异样?”苏绾继续摇头。“多谢。”那人作揖,然后挥手吩咐其余人:“走,去那边看看。”他们一走,苏绾转身,无语望向马车:“陆安荀,你又去行侠仗义了?”她话落,车帘掀开,露出少年桀骜明艳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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