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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慢地将手机装进兜里,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天桥的另一头走。
霓虹灯闪烁,路灯明亮,行人或挽手驻足,或行色匆匆。
她一个人穿行在声色犬马的世界里,像一出画面繁华,声音却无的哑剧。
步伐将要转弯,迈向天桥尽头的楼梯时,手机在外套包里震动起来。
陈绵绵一顿,摸出手机来看。
那个时候,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称,还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只是略带诧异和欣喜,甚至有些天真执妄地相信,原来想念有声音。
原来隔着遥遥山水的两个人,心灵也是相通的。
她这样想。
因为她欣喜,因为她抱有期待,所以接通电话后,听到对面并不属于奶奶的声音,听到慌乱嘈杂的背景音时,巨大的梦碎得更加清晰和具体。
仿佛她一个人站在巨大的舞台上,头顶水晶灯顷刻之间分崩离析,碎片一点一点扎进她身体里。
隔壁家婶婶的声音忽远忽近,明明只是隔着一个听筒,声音却变得像蒙在一层鼓面里那样,难以听清。
近半分钟的沉默和怔愣后,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重复问道,“什么?”
向来精明干练的婶婶难得沉默地叹了口气,轻声重复道,“绵绵……”
“奶奶走了。”
后续她再讲说奶奶走时其实很安详,躺在床上,没有病痛,也没有折磨;讲说奶奶给她留的东西都放在衣柜里的抽屉里,存折密码她应该都知道;还沉默良久,讲说,人到了年纪,死亡是必经的路,也是每个人的终点,劝她不要太伤心,要节哀。
陈绵绵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很难描述那一刻的状态,你要说活着吗?是的。在听吗?是的。
她可以清晰地听见对面的每一句话,听见天桥下汽车的鸣笛声,甚至听见远处烟火绽放和人们的欢呼声,但这些通通都没有进入大脑。
沉默地漂浮在耳边。
像流动的水,像风。
那些热闹的声响只是经过她。
她呼吸急促,指尖颤抖着点下交通软件,查看最近的航班和高铁。
指尖颤抖得太厉害,屡屡错点,层出不穷的页面频繁闪烁,急促快速地摁下关闭键之后,终于刷新了当前的信息。
轨道交通买不到票,航班价格太贵,可以负担的最近一班在后天凌晨。
可是那太晚了。
陈绵绵疯狂地打开自己手机上的所有软件,把所有零碎的钱都凑在一起,微信、支付宝、银行卡,所有所有的积蓄,提现的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许许多多的小笔金额全都到了卡里。
可是还是没有用。
手机页面上显示出余额不足,付款失败的提示。
陈绵绵跟看不到一样,屏住呼吸,指尖疯狂地下落。
总有一班明天能买到的。
总有空位的。
怎么没有呢?
许是页面太多,许是操作太频繁,两分钟后,手机终于卡顿,任她反复点击,再也无法反应。
巨大的“支付失败”卡死在屏幕上,像是一道死刑的宣判。
陈绵绵终于泄力,兀自无力地蹲下,将脸埋在膝盖与臂弯之间,鼻尖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近乎麻木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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