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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如北戎天君所期待的,彻底消失在驰望原上。血狼山便成了北戎人与生俱来的一处山脉,不涉及任何血腥往事。贺兰砜和贺兰金英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两人不吃不喝,靳岄在屋外徘徊,无计可施。他去给兄弟俩拿吃喝的东西,看见阮不奇和卓卓在厨房里悄悄说话。阮不奇的手包扎好了,卓卓万分认真地在她手掌吹气,用一根小木棍轻点,模仿巫者施术的样子。靳岄跟她道歉,阮不奇亮出手掌布带:“废话不必说,你答应我一件事。”靳岄立刻:“好。”阮不奇:“等你回了大瑀,要给我置办一处漂亮又富贵的宅子。里面再给我养七八十个俊俏小公子,不要你这样的,也绝对绝对不要岳莲楼那样的。陈霜这种就不错,但他话太多,我不喜欢。”靳岄:“……”阮不奇:“再加百二十个漂亮侍女,嗯……养花种草的也要漂亮人儿,我不想看到老头老太。”靳岄:“你真的要这个?”阮不奇:“夙愿。”靳岄点头:“行。”阮不奇和卓卓拎着烤羊肉走了,靳岄心道,她果然与陈霜说的一样,古怪。离开厨房他才意识到,阮不奇说话时没有避开卓卓。回到贺兰金英房外,靳岄发现房内灯火灭了。仆从说贺兰砜已经回自己房中,贺兰金英则出了门。靳岄又去找贺兰砜,但房内空空如也,最后听见屋顶有闷闷的古怪乐声。贺兰砜坐在屋顶,正拿着瞽姬的洞箫,竭力吹奏。见靳岄上来了,他迅速收起洞箫,恢复平静脸色。靳岄把吃的递给他,又伸出手:“我会吹。”贺兰砜一惊:“真的?”靳岄:“浑答儿和都则都听过。”他又在贺兰砜脸上看到了混杂着不满、妒忌和不快的复杂神情。跟踪“那时候我是乱吹的,不成调子。”靳岄忙说,“真正好听的我还没亮出来。”贺兰砜一边吃东西一边问:“好吧,那现在准备吹什么?”靳岄把箫管抵在唇上,绵长的箫声悠悠传出。他吹的是塞外十分出名的一曲《塞垣春》,野树秋声满,对雨壁,风灯乱。曲调悠长凄怆,切切如诉、如泣、如叹。贺兰砜听了只觉得难过,并没听出多少其中深意。春夜的风起了燥气,它从南方吹来,经过列星江与驰望原,才能抵达北都。贺兰砜忽然想,大瑀是什么样子的?他的母亲并非一生下来便是目盲之人,而是十一二岁时被人从镇上盗走,为免她逃跑才故意弄坏了眼睛。她一路流离,吃尽苦头,在回心院里呆了年,任人打骂欺凌,大瑀的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若没有遇到贺兰野,她是注定要死在回心院的。一曲罢了,靳岄笑道:“老鹤何时去,认琼花一面。这是说思念与旧年回忆的曲子。”“让人听得难受。”贺兰砜说,“我想听我阿妈常吹的那些。”记不得曲名,他便胡乱根据印象哼着曲调,连续多首靳岄都十分茫然,那都是北都之人爱听的调子,靳岄从未听过。但当贺兰砜弹舌哼唱起一段活泼的音律,他眼睛忽然一亮。箫声一转,活泼泼地跃了出来。靳岄吹奏这曲子时眉眼带笑,眸色浓得像驰望原晴朗时候的夜空,其中也闪动着碎落的星辰。这是一首轻快的曲子,让人仿佛想腾空而起,要忍不住在风轻花软的地方蹦起来。“这首叫《燕子三笑》,”靳岄放下洞箫,跟他解释,“是潘楼很有名的一首曲子,说的是春天的燕子溪。燕子们从南方归来,纷纷筑巢产蛋。燕子溪上老翁泛舟,穿桥过路,一路人声鸟语,挺快乐的。它是有点儿老旧,潘楼曲子更换频繁,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会听了,但我娘亲非常喜欢,我也常常听她吹奏的。”贺兰砜脸上的阴郁终于稍稍散去:“教我这首。”“嗯。”靳岄道,“教到你会为止。”北都今夜有些暗淡,风里还隐隐传来低哑的哭声,连同不知何处响起的巫者咒唱,浓浓地搅拌成铺盖石城北都的阴云。贺兰砜太需要倾诉了,他毫无保留地把贺兰金英所说的一切都告诉了靳岄。靳岄是不会讶异的。靳岄能理解一切,他很笃信。与大巫的谎言相比,贺兰砜更惊异于自己的身份。与普通人并无任何不同的流亡王族,说起来更为凄惨。“我不会把朱夜交出去。”兄弟俩一番对谈,说到最后,贺兰金英毫无一丝迟疑,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仿佛这是根本不需要犹豫的事情,“但我也不会放弃目前的地位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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