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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时越淡淡低头,白皙的小手捏着袖子的一角,没用多少力道,却好似一条看不见的锁链,将他圈锁在原地。
他试探性地撤手,竟没能将袖子解救出来。
再转眼,程若茵清澈的眼眸好似一汪清泉,清冽柔和,心旷神怡,一切深埋的叛逆与幼稚皆能洗涤净化。
鬼神使差般,他顺着这股微不可及的力道坐下,平视那双平静的双眼。
“其实也没什么,如今说起来挺幼稚的吧。”祝时越的心头被撬开一道口子,他张开嘴,亲口向程若茵吐露不起眼的起因。
“初一的时候,家里要我和林苏韵订婚。”
轰——恍若一道惊雷自下劈中,程若茵的脑电波几乎是刹那间回放温韫怀的忠告,她下意识放手,那小半截袖子自指尖滑落,留下一道细小的褶皱。
“你看起来很震惊?”祝时越没注意到这一小细节,自顾自苦笑,“确实,多离谱啊。初一,连恋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被人三言两语,定下未来相伴几十年的对象,多荒唐?”
“可这样的荒唐,居然司空见惯!”
祝时越几乎是吼出这句话,他一改往日的洒脱,露出内里迷茫的,恐慌的一颗心,他指着那面摆放着层层奖杯的展架,“你看那,那不是我的荣誉,那是祝家的荣誉,是祝家人教养有方,哪怕来画画的是一条狗,那群人都能面不改色地夸出来。”
“只要我一天姓祝,我就一天能享受这样的光环。”祝时越自嘲地笑了,“你看,哪怕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依然能昧着良心夸我,真性情,真洒脱,真少年,我甚至怀疑我就是有一天犯事了他们都能夸一句犯的好。”
“可是,”祝时越低下头,扣弄自己的手指,“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画室一下陷入沉默,程若茵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她想象不到,天之骄子掰开的一颗内心,竟写满彷徨和脆弱,平日里的嚣张和叛逆只为了掩饰自暴自弃的真相,很难想象,他居然会害怕这代表光辉荣华的姓氏,害怕姓氏强压下的光环,害怕到非要用自损一千的方式笨拙抵抗。
他像是一只困兽,被困在死胡同里,四面楚歌。
程若茵盯着祝时越,嘴唇轻启又合上,数次往复之后,她恨自己的笨嘴拙舌,无法用贫瘠的言语安慰失意的少年。
冷白色的灯光无情地照耀每一寸土地,硬逼着所有的阴暗无处遁形。
“走吧,下去吃饭了。”
“哦,啊,好。”
深入谈心的场面竟最终以如此平凡的对话收尾,好似源自生活的烦恼最终也会归于生活中去。
只是苦了程若茵,翻来覆去一整晚,睁着眼睛满脑子都是祝时越自嘲的模样。
等第二天她盯着两个大黑眼圈下楼之后,她才发现一件无比严重的事——
她的衣物全丢在陈红那,包括校服,而身上穿回来的那套校服,被勤劳的丁姨塞进了洗衣机。
程若茵默默无语,只得穿着她问丁姨借的一套衣服背上书包,出门。
祝时越打着哈切上车,见到她后,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怎么穿着我妈的衣服?”
......怪不得她摸着这面料这么丝滑。
小少爷的疗愈能力实在是好,又或者将那些不为人知的迷茫藏得好好的。总之,祝时越看上去与往日几无二致,只有她白白熬出两个熊猫眼。
她不理祝时越调侃打量的眼神,偏过头,闭上眼,叹了口气。
耳边忽然传来说不清的温热,痒痒的,程若茵缓缓睁眼,一中的黑招牌映入眼帘,她居然在车上睡着了!
她撑起身体,猛地转头,祝时越的俊脸放大在眼前,吐出一半的热气扑在面中,正是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
“醒了?”他笑着看她,“该下车了。”
程若茵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把将黏糊糊的人推开,转身拉开车门抬腿下车,还没走两步,身后一块布唰的一下飞到她头上,天降一块黑色的盖头,侠风道骨地自由落地,带着皂荚的香气遮盖她的视线。
身后的人慢悠悠跟着下车,靠近她耳边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还不忘伸出手隔着头顶上的这块布揉揉搓搓:“程会长不穿校服可不太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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