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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他下足了功课,便选一道菜就找他确认一遍,并试图把菜单推过去,然而先生只是含笑望着我摇头:“我没有什么忌口,泷岛小姐请随意。”房间的墙璧反反复复回荡着先生的声音,裹挟着初夏的热意,令我无端联想起许多场景,譬如大鸟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鸟蛋衔在绵软的春泥和枝条上,譬如长辈用雪水和樱花为子女煮出咕嘟嘟的茶汤。——联想起许多,那些我不曾拥有过的场景,所有我只能一人度过的场景,那些在我年幼无依时,在春风夏雨秋叶冬雪的轮换中,不断捧着花妖树妖各种各样的妖怪叩拜祈祷,请求它们赐予我的,所谓家庭的场景。先生仍在耐心向我解释我早已熟悉的菜样,我捧起脸,专心地去捕捉先生的每一个字眼,从了如指掌的名字和字眼中得到奇异的乐趣,当他确认般看向我,问我“这道可以吗”的时候,便不假思索地写好菜名,然后继续看着他笑。可能。这么比喻自己可能有点奇怪。但是此时的我就仿佛正用双手捧着那只即将破壳而出的鸟蛋,从手心开始,暖得鼻子发酸。也可能我其实正栖身鸟蛋之中,被先生用声音温温柔柔的捧住,在我努力地顶破坚硬到让我头顶发痛的壳子后,突然看见裂缝中泄进来的绿意与日光。啄破所有的壳,在父母的鸟羽下,或者捧住我的那个人摊开的双手中打滚。再接着,我会推开我酒杯的他“两位的菜都已经上齐了,请慢用。”精致的小碟子一盘一盘摆满了餐桌,最后是两瓶酒,先生双手接过:“泷岛小姐可以喝酒吗?”“……先生,如果再用那种‘你是小孩你不能喝酒’的表情看着我,我真的会生气的哦。”我伸手去要酒瓶,先生无奈地放开,叮嘱我:“如果平时没喝过酒,稍微尝尝味道就好了。”我敷衍地“哦”了一声,眼巴巴看着服务员姐姐帮我们拆开瓶盖,吨吨吨地倒进我的杯子里,然后抓起来抿了一口。酒味把我冲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个激灵。“泷岛小姐,”七海先生复杂地看着我,“如果你真的没有喝过酒,还是不要……”“我可以!”我抱着酒杯为自己争取喝酒的权利:“法律赋予我这项权利!”“是,你有这项权利。”七海先生把抹茶豆腐推近,然后是樱花寿司,“不过要先吃点东西。”“谢谢先生。”我夹过来两个,发现先生一副盯着我吃饭的样子,只好咬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惊喜地吃完,又去抓酒杯,“让我再喝……”“还有这个炸鱼,刺很多,慢点吃。”先生又推过来一个盘子,酒杯被挤到我的手臂范围外,我遗憾地拿起筷子:“那我先尝尝。”香酥的焦衣劈里啪啦被咬开,我睁大眼睛,幸福地想冒小花,眯着眼睛享受地啃了好几口:“这个味道也好棒!”见我笑,七海先生也笑着去尝炸鱼,我熟练地把鱼骨头拆下来在桌上摆好,吃完肉,才再次向酒杯伸出手:“都快忘记什么味道……”“吃完鱼喝点汤吧,否则会串味的。”先生的手臂压在我的手臂上面,端来一小碗豆腐汤。“哦……”我被迫收回手,接过汤慢吞吞地喝,期间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先生,“先生不吃吗?”“我在吃。”先生往嘴里放了一块切成小块的烤肉,又推了一个盘子来,酒杯彻底被挤到先生那一端,“还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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