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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灵鹊出来估摸着还有一会儿,张月盈思忖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找点儿事做。六妹妹和七妹妹久在伯府,说不准还能从她们口中听到什么。
于是,张月盈也成了蹲在池边捞河灯的一员。
“你们以前每年都这样猜灯里的祝语?”张月盈揪住一盏白色的河灯,问张月萍。
张月萍手腕发力,将长杆一挑,网兜稳稳网住四五盏河灯:“也不是。往年都是大娘子第二天直接叫人收了,我和六姐姐只能寿宴当晚偷偷拿几盏,昨儿我们提前跑出来就是干这个去了。不过,大娘子现下管不着我们,也没功夫管河灯的事,就由我们代劳了。”
“对了,”张月盈差点儿被张月萍骤然凑上来的脸吓了一跳,只见张月萍挑挑眉,一双狐狸眼里写满好奇,“昨儿的事究竟怎么回事?”
显然张月萍也听了一两耳朵花园里的那桩官司。张月清虽然埋着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亦抬眼偷瞄了张月盈好几眼。
人果然总是八卦的。
“不是什么好事。”张月盈模糊道。
“我小娘跟我提了一嘴,好像父亲很生气,让我最近别去他面前晃荡,更别提二哥哥和于小娘。但我就是忍不住,想知道昨晚父亲到底是如何大发雷霆的,二哥哥和于小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五姐,你就说嘛。”张月萍撞了一下张月盈的肩膀。
张月盈思量良久,没说长兴伯提剑砍人以及和小冯氏夫妻互殴这样的骇人画面,只说张怀瑾酒量差,醉酒大闹了一场,于小娘不幸受了牵连。
“真的是如此吗?”张月萍脸上的笑容忽地绽开,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二哥哥一惯是个再循规蹈矩不过的人,我就说我小娘说的话不能当真,肯定是假的。”
张月盈咽了口唾沫,心道:木小娘念叨得说不准还是真的。
于小娘进府前,最为得宠的就是木小娘,如今快半年下来,木小娘见长兴伯不超过一掌之数,可以说直接跌入了谷底。小冯氏待妾氏严苛更是人尽皆知,很难没有怨言。人既生怨气,便可能会诉诸于口。木小娘形容于小娘和张怀瑾定然不会有什么好词,大约夹杂着“龌蹉”、“勾引”之类的词。
而七妹妹听了自己的话这般高兴,看样子是很喜欢张怀瑾这个哥哥,两人的关系应当不错。
张月盈轻轻一笑:“我还以为二哥哥不怎么管我们这些妹妹。”
张月萍马上反驳:“哪有?是五姐姐回来的不够早,早半年二哥哥还没被那么多课业压着。虽然大娘子是有些……也不准二哥哥和我跟六姐姐多接触,但二哥哥待我们不错。女塾功课如有不懂,我都是悄悄问的他。”
张月萍口中的张怀瑾乃是一个克己复礼、友爱姊妹的合格兄长,与张月盈的印象截然不同,或许说是他的另一面。毕竟张月盈受了落雨楼私会的影响,有些先入为主了。
“我悄悄告诉你为什么二哥哥绝对不可能和于小娘有牵扯。”张月萍压低了嗓音,凑近张月盈的耳边,“他有喜欢的人了,半年前我就撞见他在刻女子的木簪。”
簪子乃定情之物,男子送女子此意更甚。
张月盈了然。已知于小娘大约一年前入府,张怀瑾半年前刻簪定情,两个人有牵连的时间只会更早,甚至相识早于于小娘入府。若是这般……
王允曾先许嫁貂蝉于吕布,后送其予董卓,以此离间父子二人。那么,于小娘会不会是另一个“貂蝉”?而王允又会是谁呢?
张月盈边想着边低头,手心的河灯瓣盏随风轻颤,除了香烛味,灯中似乎散发着另一种细不可闻的味道,有些酸,也有些刺鼻一时之间难以辨别。她拿起藏在瓣盏中的一张红纸,红纸被叠得方方正正,纸内写的便是寿辰祝语。
“六姐姐快来看,五姐姐手里这个白色的河灯应该是独一个了,之前都没见过。”张月萍拉着张月清两张俏脸凑了过来,催促着张月盈快些将红纸展开。
红纸打开,露出的却不是特意金墨书就的文字,而是另一张白纸。张月盈手指正要触碰,耳边传来一声喝止。
“姑娘,那东西不能碰!”灵鹊从覆榴阁出来后,便在附近寻人,瞧见刚才那一幕,心都快跳出来了,“那是送给死人的东西!”
灵鹊急忙将河灯从张月盈手中打落在地,瓣盏反弹出微小的弧度,终于松了一口气。
时人认为给死人的东西总是沾着晦气,除了以此为生的白事知宾,大多数人均不轻易沾染。
张月萍和张月清后退到了三尺外的地方,还颇为仗义地一左一右拉上了张月盈。
活过一世的张月盈不怎么信鬼神,但还是随了大流,并没有露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问:“灵鹊姐姐,这种说法我倒从未听说过。”
灵鹊解释:“这是湖州风俗,外地人应该都不怎么知道。在湖州河灯分为两种,一种用来祈愿,另一种则是用来送灵,也就是给死人送消息。白灯做船,红纸包白纸,白纸上留字,这盏河灯便是。大约是府中的哪位下人如奴婢一般是湖州出身,故意掺了进去,想要给死去的我亲人送个消息。”
张月盈瞳孔微张,眼底惊起阵阵涟漪,目光投向覆榴阁。
不,出身湖州的不一定是下人。祖母给的信息里于小娘便来自湖州,由六年前曾任湖州通判的户部主事方永财赠给长兴伯。
这盏河灯也有可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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