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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开的菜谱还放在橱柜边上,时景几乎不怎么下厨,首次尝试做她的家乡菜,味道竟然比她做的好,连配菜的土豆丝都宽窄一致,根根分明。这令人妒忌的该死的天赋!在痛心中吃完大餐,余葵接到了她爸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葵啊,单位今天组织去果园玩,给你摘了两箱枇杷樱桃,你发个地址,爸爸寄生鲜冷链过来,快递站的人说,明晚就能吃上。”“爸,你少寄点儿,樱桃两天就坏了,多了浪费。”“你不是有室友吗,也给人家尝尝。”程建国还不知道她换了个男室友。余葵眼瞅向客厅,多少有点儿心虚。厨房洗碗机发出运作的轻响,时景正拿着工具笔修理她之前用坏的数位板,茶几太矮,他个子太高,只能屈居坐在她的小黑猫三角矮凳上。田螺美男挽着袖子,敞开长腿,低头垂眸,侧脸专注认真。桌面的零件分门别类,像士兵一般整齐地排列在桌面,等待它组装。怕他出声,惹得程建国问东问西,余葵躲进卧室接完下半通电话,再出门,数位板已经修好了。他把两个板子上的完好零件凑到一块儿,给她拼凑出一个新的,余葵不敢置信地插线、开机调试,坏了一年多的板子,竟然真能用了!她眼眸亮晶晶充满对大佬的崇拜。“你还修过数位板啊!”“没有。”时景云淡风轻收起工具箱,“从前帮室友修过手机,我看了一下网上的原理图,感觉应该不难。”“谢了哈,我爸请你吃樱桃。”余葵本来就试试笔,谁料触感太好,一画就沉浸了好几分钟,忽然想起正事,回头,“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咱们班徐方正和梁爽一起去了北大。他俩下月初结婚,上午在班级群里给大家发请柬呢。”时景点头。“说过的。”“今天大家都在群里聊你,说高中毕业以后,就少有你的消息了,qq账号也不怎么登录,徐方正想给你发请柬都联系不上。”余葵叹气,“你为什么都不理同学们呢?”“我那账号被挂到很多地方,列表常收到陌生人的临时会话,从前我会定期花时间清理账号,把好友的消息挑出来回复,后来——”时景浇花的动作顿住,声音倏地低下去,“就没再清理过了,没空,也怕。”余葵没听清,“什么?”放下喷壶,他从阳台那转回身来,“新生时期能拿到手机的机会本身不多,再者,我怕从认识的人那儿听见你的消息。”余葵完全怔住了。她没料原因竟然跟自己还有关系,脑子嗡嗡地,“后来,是指我删了你之后么?你为什么会害怕听见我的消息?”“无论听见你过得好,还是不好,恋爱还是没有恋爱,那些羁绊和不甘会让我没办法安心呆在学校。”大脑想要避免痛苦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回避和她们共同认识的人社交。连余葵都不理他了,他就更不想理其他人。他使劲地把想念往下压、再往下压,才能让自己维持在一个心理稍微平衡的状态。余葵心像被大卡车碾碎了。她曾大胆猜测过,时景说不定喜欢她,但从来不敢妄想,这份喜欢竟比想象中深沉得多。她懊悔地喃喃低语。“…我都不知道,你那会儿要是来找我就好了。”找过。还不止一次。但时景已经克制了那么久,状态最坏的时候都扛过来了,现如今,他更不愿让余葵知晓自己病态的爱意,任何拯救式的爱情都会叫人觉得窒息沉重,他只想尽量让她轻松、快乐点儿。他敛目,掩下情绪。只淡平叙述:“我不知道你包丢了,刚被删掉那段时间,心里还怀抱希望,是因为集训拉练失踪太久,你一时生气,后来时间越长,发送过去的好友申请和短信通通石沉大海,我才意识到,你或许讨厌我了。”“我有时候打开聊天记录,会觉得难受,大一半年,我竟然说了47次要集合来结束对话,你生气是应该的,作为朋友,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单方面从你那儿汲取情绪。”“我——”余葵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有一瞬间,她险些拆穿自己的谎言,安慰时景删他不是为这个,只是因为喝了一壶绝望的飞醋。她烦躁挠头,扔开数位笔朝他走去,努力安慰,“我没有讨厌你,从来没有,和你聊天我很开心,哎呀,反正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时景纠正,“不,是我的错。”余葵据理力争,“怪我,是我先不打招呼把你删了。”时景分辩:“是我情绪不稳定,瞻前顾后,缺乏勇气。”余葵仰着头气鼓鼓反驳:“不准再争了,就是我的错!”四目相接,此时两人鞋尖距离只剩不到五寸。
她颈根儿都仰得有点酸,但还是倔强地不肯率先挪眼让步,男人却忽然伸手——在余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托着腰把她整个人从地面抱起来,唇边溢出一声愉悦的喟叹,无奈地纵容承认,“好吧,你的错。”余葵眼前一晃,重心失衡,稀里糊涂夹紧他腰,胳膊搂着他脖颈把自己悬挂稳,肌肤隔着薄薄的居家服紧密相贴,成年男性的气息和体温争先恐后触抵她的感官。她脑袋彻底宕机,无暇思考,呆滞问:“怎么,做错事的人还要接受惩罚吗?”“小葵,你在想什么。”时景忍俊,强压着话里的笑意,“你的拖鞋踩到营养土堆,我带你去洗手间把鞋底冲洗干净。”她的脸蛋哗地憋红了。“洗就洗,你跟我说一声,我又不是没有脚,自己会走嘛。”时景义正严词。“下午刚拖的地,抱起来走比较省力。”余葵执意要自己洗,时景便抱手倚在门框上看她。花洒里温热的水流涌出,狭小的空气中漫起弥散的水汽,玻璃窗被氤氲的雾气笼罩,他的眼眸也变得悠远温柔,似有水光流动。无论过程如何,此刻时景只剩庆幸。庆幸当年,没有在低谷期把最糟糕的一面向她展示,溺水的人假如想把感情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会导致一段关系失衡;庆幸两人过去积累的情谊,没有被时间和距离磨灭殆尽;庆幸他在一个不算晚的时间回了北京。所有的幸运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他不敢奢望却又如此真切的奇迹。周四,还是时景做饭。余葵下班耽搁了一会儿,到家时,陈钦怡已经提前到了,时景在厨房备菜,她就跟个小学生似地,规规矩矩把手放在膝盖,机械坐沙发上看科教频道。一见余葵进门,陈钦怡猛松一口气,小跑上来替余葵挂衣服,压低声嘀咕,“我好紧张,跟大神独处,果然不是凡人能干的事。”“他又不是妖魔鬼怪,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你怕他干嘛。”“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都把人从天上拉下来给你做饭了,才来装淡定了,当年你在操场水池上把沙蹬人家眼睛里时候,比我还紧张呢。”余葵被一提醒,也觉心虚,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往事不必再提,待会儿多吃点儿。”说罢挽袖子,雄赳赳进了厨房帮忙。好友在家,陈钦怡总算壮着胆子起身,四处打量,小区环境很棒,从阳台望下去,大片的草坪和绿植、水池。室内装修是简约的现代美式风格,餐厅又宽敞又明亮,隔壁还有间琴房,放着气派的三角钢琴,从南到北没有一件不和谐的家具搭配,不奢华,却极有品味,瞧着就知道是有底蕴的家庭。做婚房够够的。掩上门,她的视线落在余葵工作台,这才注意到她电脑背后,平常乱麻麻一片的数据电源线,这会儿每根都被收束带理齐、标号,书架上每本书都按首字母索引排序。陈钦怡一边啧啧一边点头,偷偷掏出手机拍了两张当到此一游的纪念留存:如此整洁,不愧是时景,一个对自己要求完美到头发丝的男人。“钦怡!吃饭。”余葵探头喊,说是帮忙,其实她也就把他切好的菜转个身端上餐台,剩下的时间,跟个花瓶似的跟在他屁股后打转,怕火锅油烟太大,熏坏他的房子,她提议干脆就在厨房的中岛台上用餐。色泽亮丽的辣油汤底咕噜冒泡。陈钦怡有点儿不好意思,“景神你能吃辣吗?其实不用特意照顾我俩的,骨汤锅也很好,我们有蘸料碟就行。”“能吃,没事。”时景把料碟分到两人手边,“钦怡,招待简单,你别拘束。”陈钦怡头皮发麻,辣意险些呛进气管。高中两年没混熟,这会儿直接跟着家属喊钦怡了,学神突如其来的亲切简直叫人难以招架,她匆匆端起饮料猛喝一口压下呛意,慌张解释,“已经很丰盛了,我不拘束!”时景望向她手边。陈钦怡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余葵的杯子,悄摸推回去。好在余葵心大,并不介意,嘴巴辣得通红,端起杯子喝见底,时景又顺手给她续上。一顿饭吃得陈钦怡神魂飘荡、七上八下、恍恍惚惚。终于结束乔迁宴,两人把她送到电梯口。陈钦怡一边挥手告诉时景不必再送,一边暗地逮着余葵进电梯。“大神的家宴无福消受啊,今晚回去估计得消化不良。”她叹完不忘煽风点火,“小葵,看学神这么高傲的人现在成了家庭煮夫,真心觉得太爽了。不过抢手的饽饽,必须得速战速决、省得夜长梦多。”余葵哼,“你怎么都不担心我,人家也是抢手的白菜。”陈钦怡瞅着她,神情勉强地点点头,跳过这一题,“他四月不是回北京吗?徐方正结婚时候,你可记得把他带来,吓唬吓唬大家,不能让我一个人消化不良。”“再说吧。”余葵手插兜想了想,“他假期结束应该会很忙,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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