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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由分说拉了张氏去她的卧室,待进了屋后,不待张氏坐下,已低声问道:“娘,您到底什么时候接我回去?我不想再留在外祖母家了,这里再好,也比不上咱们自己的家,何况,这里还根本不好!”
张氏闻言,沉下了脸来,“是不是你大舅母又给你脸色瞧了?”
陈嬿低声道:“大舅母要是真直接给我脸色瞧还好呢,偏她只是以眼神和笑容来表达对我的看不上,还让下人们背后悄悄儿的说些不中听的话,您也知道那些婆子的嘴有多不干净,还每次都刚好让我听见,不是特意安排的是什么?娘,我真的想回去了,我也不想、不想嫁二表哥了……”
话没说完,已让张氏打断了:“胡说什么!你怎么就不想嫁慕白了,就为着你大舅母鸡蛋里挑骨头?你外祖母和大舅舅还在呢,伯府且轮不到她一手遮天!”
冷笑一声,继续道:“再说你和慕白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上哪儿再找这么知根知底的夫君人选去?将来你有你外祖母和大舅舅护着,还与慕白是打小儿的情谊,光她一个人不高兴,又有什么用?你如果连这样一副好牌面都赢不了了,就别说是我的女儿!”
张氏当然知道自己的大嫂是个什么人。
倒不是说她多刻薄歹毒,但就是古板,当初她刚带了女儿大归回来时,她待她们母女其实还不错,等到后来知道她一心改嫁后,她就变了态度,觉得她连“好女不侍二夫”都做不到,她当然不必再对她有好脸色。
自然她对陈嬿也开始看不上了,等知道张氏和陈嬿竟打着她引以为傲的次子的主意后,她就更看不上陈嬿了。
陈嬿红了眼圈,“可是娘,大舅舅和外祖母若真有那个意思,也不会拖到现在了,说到底,他们还不是嫌弃娘是庶出,嫌弃施叔父官位低,嫌弃我身份尴尬……要是爹爹还活着,我们又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
要是她亲爹还在,如今至少也是四品了,她一个四品官员的嫡长女,才不会屈就一个都快要没落至三流人家的伯府的次子!
张氏听她提到前夫,心里也满不是滋味儿,片刻方低声道:“嬿儿你放心,只要这次咱们能成功,你大舅舅一定会同意你和慕白的亲事,你施叔父也一定会官升至少两级,到时候便是你大舅母,也休想再反对这门婚事,休想再给你脸色瞧!”
陈嬿越发压低了声音:“施清如倒是真长得好,可娘有十足的把握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失败了,咱们可真等不起了……要不,娘也跟当年选中爹爹那样,给我选一个寒门进士,争取将来能熬出头吧?”
自打陈父去世以后,陈嬿便跟着张氏尝尽了世间百态,如今哪怕说着自己的亲事,也再难有小女儿都有的娇羞与憧憬,惟余现实。
张氏忙低斥起女儿来:“又胡说!娘自己便吃够了低嫁寒门的苦头,怎么可能让你再吃一遍同样的苦?何况还要防着天有不测风云,就说你爹吧,好好儿的谁能想到那么年轻,就一病没了呢?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容易才熬到了今日,娘是绝不会再让你吃一遍同样的苦的!”
张氏当年嫁了前夫后不久,便随其外放去了一个偏僻苦寒的县城,也因此,她第一胎没能保住不说,还伤了身子,足足好几年后,才又有了陈嬿,自然宝爱异常。
何况她前夫死后,也是陈嬿一路陪她熬过来的,她对陈嬿的感情就更不一样了,怎么舍得她受委屈?一丝一毫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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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自知
陈嬿就想到了自己亲爹死后,她和张氏扶灵回乡的所见所闻,所有的所谓亲人都粗俗鄙陋不堪,所谓的老家也是又脏又黑,她别说住那样的房子了,连想都不敢想世上竟还有那么破的房子!
她不由打了个寒噤,是啊,低嫁寒门的苦,她看着娘吃得还少了吗?她难道要让她的孩子,将来也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再经历一遍不成?
陈嬿不说话了,眼圈也更红了。
张氏就轻轻抚起她的头发来,柔声道:“嬿儿,你相信娘,娘一定会让你嫁给你二表哥,这辈子都和和美美,富贵荣华,再不吃任何苦头的!”
陈嬿低低“嗯”了一声,“嬿儿知道娘疼我,可、可强扭的瓜不甜,大舅母她……我实在是怕……,我可马上就十五周岁了,二表哥再拖年都没事儿,等他中了举人后,甚至比现在还更好说亲,可我……”
张氏咬牙道:“你放心,就算这次没能成功,我也一定会让你大舅舅答应你和你二表哥亲事的,他才是一家之主,只要他答应了,你大舅母就算再怎么反对,也没有用了!”
“可、可大舅舅能听娘的吗?到底娘跟他不是一母同胞。”陈嬿期期艾艾,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庶出天生就矮人一等。
张氏冷笑道:“这你就别管了,娘自有主张,你就等着与你二表哥定亲即可。”
陈嬿见张氏说得笃定,心下稍稍有了底,又问道:“那娘打算什么时候接我回去?我在咱们自己家里,想怎么样都可以,在这里却连与紫晴红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大表嫂总是斜着眼睛看我,大表姐更是日日都让我帮她做针线,她自己的嫁妆,却连针都不拈一下,全推给丫头和我,不是摆明了拿我当丫头吗?”
当日林妈妈当着施延昌与施家众人的面儿,口口声声伯府的大小姐张云蓉自来与陈嬿要好,实则却是张云蓉虽因年纪相近,陈嬿也极会做人,与她时常在一处,却打心眼儿里看不上陈嬿,对着她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陈嬿骨子里也是个心高气傲的,长年累月下来,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张氏见女儿满脸的委屈,她如何不知道张云蓉是什么德性?
低声道:“你大表姐仗着马上要嫁入宣武侯府了,都快抖上天了,也不想想,那宣武侯才四十出头,多的是年过七十还能生的老翁,谁就能保证宣武侯以后真就只能过继,她就是稳稳的侯夫人了?更别说她嫁的还是老二,前面还有个大哥了,她哭的日子且在后头呢,嬿儿你犯不着与她一般见识,记住一句话,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话虽如此,母女两个却都知道,张云蓉的侯夫人之位,还真已坐稳七八分了。
宣武侯成亲二十几年,姬妾无数,都没能生出一儿半女来,除了过继,还能怎么办?
偏偏宣武侯府的大爷,也就是张云蓉的大伯子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也是成亲至今膝下仅得一女,宣武侯若真要过继,难道会放着身强体壮的那一个不去过继,反倒过继体弱多病那一个,等将来孙子也只能继续过继不成?
陈嬿没有戳破张氏的自欺欺人,只又问了一遍:“那娘,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张氏立时黑了脸,恨声道:“再过一阵子吧,等娘想到法子安置施家那一大家子人后,立时接你回去。你不知道,那家人到底有多不堪,我活了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不堪的人,娘怎么舍得让你回去受那些腌臜气,还得敬他们为长辈?”
当日她送陈嬿回来,也是不想女儿得敬施老太爷施老太太为祖父祖母,弄得彼此都尴尬,倒不如直接避开的好,想着等把人送走了,她再接了女儿回去便是。
却是没想到,狗皮膏药一沾上就甩不掉了,还是最恶心那种狗皮膏药,虽然知道女儿在伯府肯定诸多委屈,可两害相较取其轻,张氏还是觉得她仍留在伯府的好。
陈嬿大吃一惊:“娘的意思,施家人竟比当初的陈家人还要、还要不堪吗?可看施叔父和外面那两个的样子,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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