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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娘,你说走就走,说回便回,我替瑞成不值得。他都要放下了,你何必再回来。”他说不值得时,微微摇首,眼睛就出神地望着远处。烟波横在天际,或许稍时会是恶劣的天气。“你走的第一个月,瑞成其实去过白雪庵,就在山下,站了一整天。惠心法师劝他放下,他说心能放,身体不能,也是放不下。他连夜骑马,赶上了隔日的朝参,没有挨罚,却罕见地生了场大病。他不许惊动裴家的任何人,还是我去府上探望,发现他气息奄奄,已经病入膏肓。我几乎以为他必死无疑了,还好挺了过来。否则,我必然不会原谅你。”他温柔地说着狠话,却比冬天的寒风还要刺骨。苏星回眼里滚落泪珠,她抬不起头,听见韩膺继续说,“你是怎么做到如此绝情,斩断前情,断的比他干净。”“你又怎么知道我断的干净。”她喃喃道,才觉自己没有任何底气。“苏十九,从前如何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若真的知悔,就快回神都,到他身边去,莫要做下不可挽回之事。至少——”韩膺略作迟疑,他像是知道什么,微笑的眼神里竟有宿命凌迟的无奈,“不要再让他一个人面临疼痛。”孤鹤从来不得眠。一句读来肝肠寸断。苏星回咬着唇瓣点头,缓缓抬脸,“抒意,我观神都局势不妙,他似有难言之隐,可是出了什么事?如果是,还请你不要隐瞒于我。”韩膺浅浅抿着茶,想了想,“朝廷博弈,本就处处暗箭。我没有预知的能力,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他是裴家血脉,吴王姻亲,荣损共担。”是了,吴王失势,裴家众人必不能善终。当时他为救吴王,曾北上讨伐敌军,最后还是死在了宦官的手里。距那日的到来,细算已不到一年。苏星回不敢深想,她惶然起身,已生去意,“叨扰多时,我该告辞了。”不过转眼,她就面如土色。韩膺感到奇怪,还是尊重她的决意。他道:“走前我要转交一样东西给你。”他和妻子示意,懋娘转裙走去屋子。苏星回神思飞走,不作他想,她正急于离去,却见懋娘手捧象牙匣子来到眼前。“你打开看看。”韩膺道。不见苏星回有所动作,他转眼看,她口唇哆嗦,额上大汗密布,样子惊骇。“怎么了?”她还没有打开,不知内情,缘何会有震惊的神情。“多谢,多谢你,韩抒意。”苏星回捧过象牙匣子,手分明是凉的,掌心却是冷汗。韩膺观察她的脸色,和妻子面面相看,又问:“不打开看看?”“不用了。”苏星回勉强和他夫妻笑了笑。懋娘柔良贤德,韩膺洁行为善,他们夫唱妇随,实是天作之合。“后会有期。”她颔首和他们拜别,没有丝毫踟蹰地走上离开院子的小路。纤瘦倔强,她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林荫,懋娘心生感慨,“倘若她真的没有半分情感,如何肯生下三个孩子。只是旧恨蒙蔽了心,不自知罢了。”她想到了夭折的两个孩子。韩家人丁不兴,他和韩膺婚后生下过一个男孩,可惜不满十岁就夭亡了。前年艰难生下第二子,却再次夭折。他们夫妇仿佛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在这片安静的小院里植下草木,开门望垄,过着寻常夫妻的小日子。他们没有孩子,也没多少牵挂,但裴彦麟的三个孩子,不能没有父母。“瑞成不会有事吧?”她不安地问韩膺。“人都是会累的。谁都知道吴王朽木不雕,不可辅佐,他却不能。”韩膺再次拨动琴弦,琴音流淌,自十根手指缓缓流出。弹奏完这一曲,他望向天上的彤云,起身拥住她,“懋娘,别多想了,进屋歇着吧。天要下雪了。”这场雪在入夜前落下,由灵汝落到了神都。初春的雪霰飘在吴王府的上空,坠在见绿的垂柳,又在颤栗的妇人泣声里悄然融化。“私蓄甲卫可是谋反的大罪。三郎,你得救他。”裴王妃捏着帕子,咽泣失声。“我的昕儿宅心仁厚,连只鸟雀都不忍杀,可怎能让他带累至此啊。”哭了几个晚上,她哭干了眼泪,两个眼睛红肿不堪,婢女搀扶她摇摇而来时,身体现出了孱弱欲绝之势。裴彦麟拢襟站在廊阶下,细雪嵌入他一双浓翠如墨的眉梢。他一语不发,听着姐姐的哭诉和哀怨。身处方寸之地的妇人,遭遇大事,再强势自尊,也难免惊惶失措。她的年岁渐大,容色不在,失宠了多年,还好她生育一子可以依仗。她有裴家做靠山,家世财富势力都远超其他亲王的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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