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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许久之前,早在他二?人还在岐山县那间四墙矮矮的县学?中读书之时,他就知道她是不同的,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那是在某一日的清晨,他早已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当时他自己在做什么,也许在与某个同窗玩闹,也许在趁着?夫子没来往嘴里塞着?糕点……但稍后,当那个身量矮瘦
、面容秀气、一身布衣作学?生打扮的青色身影跟在夫子身后走进门来的那一幕,周琛书却?一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日也不曾忘记。仿佛一种命定般的预感。
宁和和所有?人都?不同,并不单因为她是个女子。周琛书有?一回路过教堂后方,曾见廊下捧着?一卷文章,像是叹息一般说了句:“有?圣人气。”
那话里虽没提名姓,但周琛书知道,说的必然是她。
他那时同宁和交情很好。一为他生性喜好与人结交,但凡遇见看得?上眼的,他总要前去交个朋友。二?来,那时他见学?堂里旁的学?子都?觉她是个女子,视她为异类,连话也不肯同她说。他看不惯这行径,便故意走哪儿都?叫上她一道。
只是当年的他还不明白,同宁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越是相交,是越会深感自惭形秽的。想来于他们整间学?堂中许多人而言,都?是如此。她就如一面镜立在那里,许多人最初不屑看,后来是不敢看。
后来时隔二?十年青云山一见,他只觉她已藏锋内敛,比之少年时候更?添几分宽厚和煦。正如美玉于匣,望之可?亲。但那时他周琛书亦是意气风发,雷火少君、金虚派首徒,刚刚自那青云盛会折桂而归,赢得?青云令在身,门中人人敬仰,感受自然不同今日。
不同今日啊。
如今不过才隔两年再见,周琛书隔着?人群拱手回以一礼,抬眼间细细望她,发觉除去修为之外而观其本身,隐约也有?不同。
她身上仿佛自从前的沉淀后平和内敛之中又重新酝酿出了一种锋锐,那锋锐有?别于年轻时初出茅庐的那种毕露锋芒,而如玉有?棱、剑藏匣,和而有?威、悯而有?持,气舒目明,渊渟岳峙,真有?仙圣之姿。
周琛书满心复杂,胸中闷下一声长叹。
少年时的他是不会叹气的,他已老?了。
二?人久别重逢,又各自心中都有疑问,自然要寻处叙话。
宁和回头?骑她那马,周琛书则在这石堤上打发这些热情来围观他的村民们。旁人还好,只那位一心要拜他为师蒋公子无论如何也不肯走,还要指使几个仆从将他围堵,逼得?周琛书不得?不御剑而逃。
宁和骑马绕进一片人高的苇丛当中,没走几步便瞧见宁皎。他正盘腿坐在苇间一处空地上,燃了堆火,火上烤着几只不知从哪儿捉来的野鸭。
见宁和过来,起身道了句:“老?师。”
宁和瞧了他那火一眼,无奈道:“阿皎,你若要烤着?吃,需得?将这毛拔去了,还得?将它肚腹剖开,剥洗一番才好。”
宁皎回头望向火堆,皱起了眉。
他像是思索了片刻,弯腰伸手将那火上烧得?羽毛焦糊的鸭子一只只取下来。
宁和当他要拔毛,正说上前帮手,却?见他把?头?一晃,晃出一颗偌大蛟头?来,一口一只,吞果子似的几口便将这几只野鸭给吞了个干净。
宁和:“………”
“罢了,”她叹口气,“你若下次想吃烤的,让我来做就是。”
宁皎吞了那鸭便又重新化回人面,闻言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宁和一面并指一点,使一道剑芒落入芦苇塘中,激起一蓬水花将那火堆熄灭,一面正要同他说起方才周琛书之事,就觉察林外有?人御剑而来。
回头?一瞧,正是他跟来了。
“正要同你说起,阿皎,这位是金虚派周琛书周兄,表字叔才,同为师在岐山县时乃是同窗好友。”宁和笑道,示意宁皎上前,“周兄,这是宁皎,我收的学?生。”
周琛书落地收剑入袖,见了宁皎明显一顿,想是未曾想到此处还有?旁人,听了宁和介绍,才复如常笑道:“原是如此。”
因宁和说是学?生,那于他而言自然算是晚辈,于是周琛书只是点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合该是宁皎见礼,只是他似乎自己并不晓得?,见周琛书点头?,他也就原样点头?,脸上连个笑模样也无,倒叫周琛书愣在了那里。
宁和:“……阿皎识字不久,尚不通礼数。周兄见谅。”
“无事,无事。”周琛书摆摆手,回头?看了眼天色,“此处不是说话地方,为兄在相州城郊有?处院子,宁妹若是不嫌,不若上门一叙?”
宁和便道:“也好。”
周琛书于是又将袖中剑取出,朝前一抛,显是要御剑而走:“随我来。”
宁和却?顿了顿,回过头?:“我那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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