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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下定了决心,但是这件事情却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林远方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只要他还在规划局上班,那他的前途就捏在王天放手里,要拒绝王天放的三舅,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林远方本来以为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事到临头了,才发觉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有些事情一旦拿起来了,再想放下,实在是不容易。
下班之后,林远方也没有去机关食堂吃饭,而是在外面菜市场买了几样小菜,又在马村烧鸡店选了一只烧鸡,最后又到烟酒店掂了一瓶樊一民最爱喝的三家村酒,跨上自行车往人民医院赶去。
这个时候,他迫切需要和他的人生导师樊一民聊一聊天。他所有的人生历练和经验都是樊一民教给他的。他虽然下定决心要把徐家相的施工图纸打回去,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忐忑忑,这样直接驳回徐家相的申请,是不是有点太伤王天放的面子了?也许樊一民可以帮他出一个主意,在不违反林远方做人的大原则下,顺利解决这件事情。
到了樊局长的病房,赫然发现里面住着其他病人。一打听,他们两天前都住进这个病房了。
樊局长呢?樊局长搬到哪个病房呢?
林远方有些奇怪,就到护士站去问护士,护士倒是认得林远方这个大名人了,都知道县高官洪显国专门来医院看过他。见他问起樊一民,就说道:“樊一民啊?在你出院的第二天他也出院了。算起来有四五天了吧。”
林远方心中奇怪,樊局长出院了?怎么丁姨不通知他一声,让他来帮忙收拾东西呢?
心中纳着闷,林远方就骑着车往樊一民家中赶,等到了樊一民家,却发现樊一民家是铁将军把门,家里没有一个人。
林远方就更奇怪了,樊局长和丁姨会去什么地方呢?现在天色已经黑了,樊局长行动不便,即使丁姨陪樊局长溜风,也应该选在白天啊?
就这这时,林远方看到樊局长家隔壁走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就上前问道:“大爷,向您打听个事,您今天有没有看到这家人呢?”
“哦?你是说老樊吧?”老头说道。
“对,对,是樊一民樊局长。”林远方连忙说道。
“走了,大前天上午走的。”老头说道:“和老伴儿一起走的,说是去京城找他女儿去了呢!”
“什么?”林远方有点不敢相信,“去京城了?”
“对,估计短时间回来不了了。”老头摇头走开了。
林远方提着东西呆在了那里。樊一民有个女儿在京城上班,这件事情林远方自然知道。因为丁姨不止一次地对林远方说,想让樊一民到京城去养病,樊一民却硬是不愿意去,她让林远方帮忙做一做樊一民的工作。
林远方劝樊一民的时候,樊一民却说京城那地方太大太大,生活成本又高,他一个中风病人,在京城肯定没有在邙南这种小县城生活方便。
林远方劝了几次,见樊一民执意不肯,也无能为力,只好反过来做丁姨的工作。说樊局长留在邙南也挺好,如果有啥事情,他随时可以过来帮忙,反而比去京城方便。
这都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在这之后,丁姨再也没有提过去京城的事情。可是樊局长怎么会忽然间不声不响办了出院手续,匆匆搬往了京城呢?
林远方思绪就回到那天他在一楼病房最后一次见到樊一民的情形,樊一民语重心长地劝导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让他以后不要过来看望自己。还有樊一民把那本工作日记交到他手中的那副神情,当时自己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是并没有往深处想,现在想来,当时樊一民应该已经下了决心,要离开邙南,搬到京城女儿家去。
对于樊一民为什么要忽然决定离开邙南,林远方当然不会认为是樊一民思想上想通了,认为在京城女儿家住比在邙南方便。和樊一民交往了三年时间,尤其是樊一民住院这两年来,林远方更是三天两头地往病房里跑,在病房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和樊一民几乎是无话不谈。樊一民常常说,林远方是这明白他心思的人,林远方自己也这么认为。在林远方看来,即使是樊一民的老伴儿丁姨,也没有他更了解樊一民。
当林远方知道樊一民离开邙南到京城去的时候,他第一件就读懂了樊局长的心思。樊局长是见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机会,所以就想他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施展出自己的能力和抱负,而不愿意继续留在邙南。樊一民一定是担心,自己如果留在邙南,他会继续来医院看望自己,这样情形如果再传到王天放耳朵里,肯定会坏了他的前程,所以才会违背自己的心愿,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邙南,到自己并不愿意去的京城女儿家去……
不知不觉,林远方眼圈就有些湿润。樊局长当初是局长的时候,在他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接纳了他,把他要到规划局,并且当作重点培养对象。樊局长中风住院后,虽然离开了局长的位置,但是依然时时刻刻为他考虑,在他气馁时不时敲打他,让他不要放弃。现在看他有了机会,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给他创造更好的发展环境,这份知遇之恩,让他如何来报答?如果他不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努力出人头地,做出一番大事业,今后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樊局长?
可是,他在副科长的位置上才坐了两天,就遇到了这么个棘手难题。如果他按照自己的做人原则去处理,那么王天放对他刚建立的那点信任肯定会破坏殆尽。
在规划局,一把手王天放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林远方这次如果再得罪王天放,那以他对王天放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的说,王天放会把他彻底打入另类名单,永远不会再给他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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