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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沈清轩坐在马车里,小厮们挑着些野物跟在后面,贴身的婢女陪同他坐在车内,车夫赶着枣红马儿,吆喝着,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山。途中沈清轩揭开门帘回身去看,只见那高耸入云的山峦愈来愈远,愈来愈远,最后只见苍郁山峰,一半没入云霄里,一半被近处景物挡住,沈清轩看了很久,最后果决的放下布帘,重新坐好,身体随着轱辘的滚动微微摇晃,眼底沉静如水,始终没有任何动摇。
沈家府宅去年前刚刚翻修过,翘檐新瓦,风火墙高八丈,虽一年过去,却依旧雪白,墙顶灰瓦檐,缝隙中连杂草都来不及生长。一派干净明亮,马车沿着风火墙一路向东,又走了片刻,才转到南边小门,月形门拱,朱红色新漆大门对开,正大敞着,门旁衣着光鲜体面的小厮丫头立了两排,居首站立的便是一身青衫长袍,袖着手来迎的老管家。
马车停下,丫鬟揭开车帘,沈清轩坐在内冲着老管家绽开一道笑容,便伸出手来,搭着老管家的肩头,又叫两个小厮搀扶着,下了马车,坐在藤制小轿上。
车马自有人牵去喂料,四个仆人担着竹轿上的沈清轩,穿过不知多少重庭院、厅堂、走廊、通道,到了正厅院口了,才放下竹轿,换了轮椅,又有小厮推着,木轱辘碾着光滑洁润的卵石铺成的小道又穿了两个庭院,才入了正厅。
沈老爷及夫人亲眷等都在厅中候着,沈清轩月牙白的衣袍自树干后隐露出一角,才放下茶盏起身,迎了上去。
沈清轩所居南院,吃了晚饭,穿过庭院才回到自己的小楼里,楠木小楼里已经灯火通明,里面家具摆设一一都换过新样,一尘不染的在烛火下闪烁着干净的光泽。不再是山中别院的简单小屋,而是重楼的设计,仅居室就有三重门,最里面那重自然是沈清轩,中间那层是贴身丫头们住的地方,厢房摆设也是光鲜别致,最外面则是夜里起来烧水添茶的丫鬟居室。
沈清轩惯了简单生活,乍一回府,繁缛礼节还有些不适应,心中不耐,却也没表现出来,早早就叫人伺候着洗漱,完毕就歇息了。
第二日早早起床,给父母请过早安,到沈母房中时沈清轩留了下来,与母亲谈论婚事。
沈母早知他无心娶妻,原本已断了这个念想,只道给他找个丫头也就罢了。没想到此番沈清轩自己提出来,大喜之下先去佛前烧了三炷香,又磕了头,直念佛祖保佑,就欢欢喜喜的招人唤来沈清轩二娘,一起谈论沈清轩的婚姻大事来,谁家女儿年华合适,谁家女儿性情妥帖等等。
沈清轩只笑笑,在纸上写道:全凭母亲做主就是。
一对姐妹谈论了片刻,沈清轩二娘突然道:轩儿,你房中那丫头,可想好怎么处置了?
沈清轩一愣,立时知道她提的是自己那贴身的丫鬟,思索片刻,也就同意了,写道:也可。
三天后事情就定下了,对方是同城王家小姐,小名唤惠娘,也是二八年华,自小聪慧,王家原本也是大族,后来虽是没落了,却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王家门风一向正经,惠娘也是大家闺秀,模样也曾见过,虽不是沉鱼落雁,却也颇有风姿。沈母就下了聘,喜日定在来年中秋过后。至于那丫鬟,就趁早娶过来添房也好,毕竟是从小就待在身边的,早陪在枕畔,万一王家小姐是个不容人的,也能占些上风,不至于被欺负。
至于日子,沈母道:“既是生辰之喜,不如喜上加喜。”
喜日就定在沈清轩生辰那天,用一顶小轿将那丫鬟从侧门抬进来,就算给个名分罢了。
这话传给沈清轩,沈清轩仍是笑笑,还是那句答复:全凭娘亲做主。
娶妻纳妾之事,就这么定了。由始至终,沈清轩都没有让自己再想起那山中,风华绝代的那个人来。
纳妾
娶亲之事本是大事,宅中添人,族谱添口,总是要认认真真的热闹一场。倘若娶的是妾,则又另当别论了。用一抬小轿从侧门抬进,无须拜天地父母,穿着粉色衣裳的新娘被送进房内,当晚圆了房,就算有了正式名分。
纳妾时沈清轩正在厅中与家人们饮酒,因是生辰之日,少不得陪着亲戚们多喝几杯,又吃了一碗娘亲下厨亲手擀制的长寿面,饮了汤,二娘立在沈母身后,时不时给众人添酒,一顿席吃了两个时辰才散,转去园子里听戏,两折戏后撒了赏钱,众人才作鸟兽散去。
沈清轩倒是精神不错,听完了戏,又去园子里游了一番,叫小厮自树上摘了些瓜果,抱在怀里一边吃着醒酒一边赏月。
一颗果子都啃了一半了,沈清轩才想起来,今儿个自己纳妾。
看这一天热闹的,把这事都忘到脑后了。
沈母也多吃了两杯,酣醉的提早回房歇息了,不曾记得提醒,或许根本没想到圆房的事,也需得娘亲提醒。
沈清轩这才丢了果核,让小厮推着往自己院中赶去。
木轮车贴着风火墙行至半途,突听墙外传来一声吆喝,清清脆脆的嗓音英气十足:“你这老妖快将东西还我!”
沈清轩一愣,抬手示意停下,侧耳细听墙外动静,只听又是那英气十足的男声,正气呼呼的喊道:“凭什么说那是你的?那是我师傅传给我的东西,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么?这么不讲理的家伙我平生还是头一回见!”
沈清轩正在狐疑这人口中的老妖会不会是伊墨,一道脆生生的兵戈碰撞声猛地划破空气,传至耳膜。沈清轩心头一紧,也顾不上自己还要赶回去圆房,叫人推着沿风火墙快步疾走,开了门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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