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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跟着两人往花厅走。
陈春楼看着很健谈,边走边问:“金公子和许医生是好友吧?”
商羽轻笑:“嗯,算是。”
子春心中愈发不爽,便道:“我与金公子少时相识,已经多年未见,这回他来京城,恰好碰上。”
话虽没错,但听在旁人耳中,便像是说两人不过是多难未见的故人,如今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
陈春楼当然也不在意,只道:“是啊,来了京城,多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说着又对子春说道,“许医生,你喜欢听戏吗?我眼下两天演一场,你若是有兴趣,回头我让人送几张票与你。”
子春笑道:“我不怎么懂京戏。”顿了下,又补充一句,“不像金公子这么风雅。”
商羽斜睨向他,但没说话。
陈春楼听出他的婉拒,笑呵呵道:“看许大夫是新派青年,是留过洋回来的吧?”
“嗯。”
“那不爱听京戏也就不奇怪了。”
子春轻笑道:“主要也是平日医院太忙,听得少。过阵子得了空,再去给陈老板捧场。也学金公子陶冶情操。”
陈春楼叹息一声:“说起来,我初来乍到北平,还多亏金公子捧场,为我买报纸版面宣传,不然只怕唱不了几场,戏院老板见没客人,就得将我赶走,哪能像现在这般每回戏院都能坐满。”
子春微微一愣,继而又笑道:“说明金公子慧眼识珠。”
陈春楼摇头笑说:“还是金公子热心肠,怕我来京城讨不到生活。”
商羽终于开口说话:“许医生说得没错,我是觉得陈老板戏好,才为您登报。”
陈春楼没再反驳,只是呵呵地笑。
来到花厅,在圆桌坐好,一个小厮拎着茶水过来,给三人斟上。
陈春楼似是想到什么似的,敛了刚刚脸上的笑,浮上一片愁云,双手捧着茶盏摸索着片刻,低声道:“金公子许医生,你们对眼下局势怎么看?这北平城还能长久待下去吗?”
子春本来是对商羽一肚子怨念,听到这话,心头蓦地一怔,不由自主看向商羽。
商羽也对上他的视线,只是那双琥珀色眸子,神情莫测。
片刻后,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口,才淡声开口:“只怕日本野心不止东北,若是要南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北平。”
子春自然也正有此担忧。
他恨日本人,可他一介书生,又能做什么?
战争的硝烟一旦蔓延,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稍有不慎,就会化为时代的一粒灰尘。
思及此,他黯然地垂下眸子。
商羽不动声色瞧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几年好多角儿都去上海,陈老板倒是可以考虑南下。上海毕竟有大片租界,日本人若真打下来,在上海倒是多点栖身之地。”
陈春楼怅然叹息一声:“国破家亡,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
三人一时都未说话。
还是吴妈的声音传来:“金先生,今日买了鳜鱼,是清蒸还是红烧?”
商羽回道:“清蒸。”顿了下,又补充一句,“买了排骨吗?”
“有的。”
“那做一个排骨烧土豆。”
子春闻言,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当年在金公馆,直接最爱吃的就是排骨烧土豆。
被这一打岔,花厅原本压抑的气氛,又稍稍缓和。陈春楼喝了口茶笑道:“如今这日子,能过一日是一日,今儿我得好好在金先生府上一饱口福之欲。”
商羽轻笑:“嗯,难得家中来了两位贵客,是得好好吃上一顿。”说着又看向子春,“上次许医生来家里,我不巧喝醉了,若是有得罪的地方,今日我好好与许医生赔个不是。”
他脸上似笑非笑,话里明显有话,正是在说那日晚上的事。
子春微微僵住,只是还未说话,陈春楼已经笑盈盈插嘴道:“我看金公子你想多了吧,要是你得罪了许医生,今日怎可能上门?”
“那也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嘛!”商羽轻笑道,“许医生,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这个坏东西,明知道有外人在,自己不好与他争论,便故意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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