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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从春妍亭远眺,可以看见一个半月型的小湖,湖边有水榭……五娘还曾经和她交头接耳,问那里是不是侯爷的书房&ldo;半月泮&rdo;!她望向甘家七小姐。甘家七小姐满脸是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如醍醐灌顶,十一娘突然明白。原来,甘家这位七小姐句句珠玑,均有深意。她索性和甘家七小姐打起太极来:&ldo;咦,三夫人不在吗?怎么还要向大姐去借裙子?&rdo;甘家七小姐的目光聚然一亮,笑容更灿烂了:&ldo;大堂姐走到半路,被厨房的人叫去了。说什么太夫人亲自点的鲥鱼不见了,让大堂姐快去看看。因此大堂姐的脚还没有踏进园子门就被人叫走了。要不然,莲房又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呢?&rdo;她望着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道。十一娘不由苦笑。一个偶然接着一个偶然,变成了一个必然。却不知道谁是那蝉?谁是那螳螂?谁又是那黄雀?天空的光线已渐渐微弱,徐府粗使婆子蹑手蹑脚地穿梭在点春堂的屋檐下,大红灯笼一个个被点燃。戏台旁锣鼓依旧铿锵作响,戏台上的人儿却由慷慨激昂变得高亢婉转,那蔡伯喈左边赵五娘,右边牛氏,效仿那娥皇、女英的贤德……耳边传来众位夫人的称赞。&ldo;五娘有福了,做了状元郎夫人!&rdo;&ldo;牛氏贤淑,宽宏大量!&rdo;十一娘有片刻的恍惚。原来,赵五娘吃糠咽菜,麻裙包土,得到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结局罢了!戏罢曲终,按规矩,班主要带着主演的几个人在戏台上给看戏的人磕头,看戏的人要给这些人赏钱。通常是东道主出大份,其他人随意给些就成。五夫人眼看着那蔡伯喈要带着两位夫人返家了,心里急起来。太夫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又把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丫鬟、妈妈都带去了小院,她根本不知道这赏钱由谁拿着。还有三嫂甘氏。以前一直是四嫂当家,今年翻过了年,四嫂的精神越发的不济了,就主动提出来把家里的事交给三嫂主持。当时三嫂喜不自禁,笑容掩不住地溢出来。这次是她第一次主持家宴,按道理,她应该战战兢兢全力以赴才是,怎么送甘家和罗家小姐去放风筝,甘家和罗家的小姐都回来了,她自己却不见了踪影……可不管怎样,自己总是徐家的主人之一,总不能因为两个主事的人不在就冷了场面吧?她立刻低声吩咐自己贴身的丫鬟荷叶,让她赶快回自己屋里,开了箱笼拿三百两银子来应应急。又吩咐自己别一个贴身的丫鬟荷香,让她快去报了小院那边的人,只说点春堂的戏已经散了场。两个丫鬟应声而去,一溜烟地不见了人影,她心里这才定了定。四嫂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要说是病,她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至于避着自己。要不,是和侯爷有了争执?念头一闪,她更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谁不是把丈夫当天似的敬着,只有四嫂,看上去对侯爷客客气气的,衣食住行也都安排的极为妥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两人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至少不像她和五爷,吵起嘴来了虽然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可要是好起来了,离了一刻也是难受的……想到这里,她不由脸色微红,就听到戏台那边传来喝唱:&ldo;德音班的给诸位夫人、奶奶、小姐磕头了。&rdo;五夫人听着一个激灵,就看见独坐在短榻上的郑太君朝着自己投来了个尴尬的笑容。可荷叶还没有来啊!她有些头痛地上前,和德音班的人寒喧起来。&ldo;……周班主辛苦了。我听着五娘在破庙那一出,唱腔婉转清丽,与之前的铿锵有力大为不同,不知这是何缘由?&rdo;扮赵五娘的周惠德跪在戏台中央,恭敬地道:&ldo;那是小人的一点鄙见。寻思着五娘的为人是柔中带刚的。她麻裙包土葬了公婆,已然是刚强贞烈。因此在破庙那一出的时候,唱腔上就婉转了不少,让大家知道,五娘除了有刚强贞烈的一面,还有柔婉温顺的一面……&rdo;厢房里的人听着都不住地点头。林夫人甚至问他:&ldo;你声音嘹亮,唱腔清丽。不知道师从何人?&rdo;好像对戏班子很熟悉的样子。周惠德道:&ldo;家师小惠兰。&rdo;&ldo;是原来三庆班的小惠兰?&rdo;林夫人奇道,&ldo;我小时候也听过他的戏。你唱得和他可不一样?&rdo;周惠德忙道:&ldo;我以前跟着师傅走南闯北,有一次经过石碑,听别人唱傩戏……&rdo;大家都听他侃侃而谈,十一娘却有些心不在焉。太夫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小院那边怎样了?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了?自己还想平平安安地走出徐家呢!她思忖着,就看见五夫人身边那个长得眉清目秀的贴身丫鬟手里捧了个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站在了厢房门口。那托盘上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三十个银锭子。而五夫人看见荷叶,立刻松了一口气,适时打断了周惠德的话,略拔高声音说了一个&ldo;赏&rdo;字。周惠德立刻带着德音班的人一边称谢,一边伏在了地上。荷叶就上前将托盘递给了一旁未留头的小丫鬟,小丫鬟捧着又递给了在戏台旁服侍小厮。那小厮都不过十来岁,两人一左一右地抬着托盘上了戏台。周惠德再次道谢,然后起来恭敬地接了托盘。厢房里的郑太君、黄夫人等人也纷纷打赏,周惠德谢了又谢。正热闹着,有个清脆的声音嘻笑着传来:&ldo;哎呀,还是娘厉害,请了德音班的来唱堂会,结果戏散了大家还不愿意走。我可是算了时候让人蒸了鲥鱼。这下子只怕要蒸过头了……&rdo;一眼望着短榻前站着的五夫人,声音就卡在了嗓子里。&ldo;娘呢?&rdo;她笑容有些僵。怎么是丹阳以主人之姿在这里招待这些故交旧友……又想到厨房里发生的事,心里不由冷冷一笑。大家只看见四夫人身边的妈妈奉命四夫人之命送了两盘桃子来给大家尝尝鲜。太夫人吃了两口就觉得不舒服,让五夫人陪着出去了。众人都猜测着是吃坏了肚子上了净房……后来五夫人回来大家也就没有在意──人老了就特别讲面子,五夫人虽然是媳妇,也是县主……看到十一娘进来,也没太在意。四夫人身体虚弱,说上几句话只怕就会精神不济,总不能自己歇下把妹妹当丫鬟似地留在那里吧!两人既然是同往一个地方来,一起进来也就不稀罕了。现在三夫人一问,大家这才惊觉,太夫人去的也太久了些。&ldo;丹阳,&rdo;那郑太君就有些担心地道,&ldo;刚才是你陪着太夫人出去的……她老人家可还好?&rdo;&ldo;太夫人让我先回来了!&rdo;五夫人含含糊糊地道,&ldo;要不,我去看看──正好三嫂在这里。&rdo;她也担心着,怎么荷香去了这么长的时候也没有回来,加之现在三夫人来了,有人主持大局了,自己不在也没有关系了。可三夫人却听着糊里糊涂,满脸的困惑地望了望郑太君,又望了望五夫人。黄夫人就解释道:&ldo;刚才四夫人拿了些桃子给我们尝鲜……&rdo;三夫人不由嗔道:&ldo;太夫人年纪大了,怎么能吃这些东西。&rdo;眼睛却望着五夫人,颇有些责怪的意思。谁知道五夫人听了一脸平静,却让大太太很不舒服,眉头直皱,正想为女儿辩解几句,抬头却看见太夫人扶着个小丫鬟的肩膀走了进来:&ldo;老了,老了,吃了几个桃子,这肚子里就翻天覆地似的。&rdo;五夫人派去的荷香却没有看见。&ldo;娘!&rdo;三夫人和五夫人不约而同地跑到了大太太身边。三夫人离的近一些,先扶了太夫人的左手,五夫人远一些,晚一步扶了太夫人的右手。两人搀着太夫人进了厢房。大家纷纷上前问候太夫人,太夫人呵呵地笑,不住地道:&ldo;没事,没事。&rdo;又&ldo;咦&rdo;了一声,道:&ldo;戏散了?赏钱还没有给吧?&rdo;五夫人忙道:&ldo;给了,给了!&rdo;太夫人就轻轻地拍了拍五夫人的手背,笑道:&ldo;既然如此,我们去花厅吧──我还叫了人来放烟火。&rdo;屋里的人都笑盈盈地应了&ldo;是&rdo;,簇拥着太夫人往花厅去。那乔夫人突然道:&ldo;要不要派人去跟四夫人说一声?她出来一趟也不容易。&rdo;&ldo;不用,不用。&rdo;太夫人笑道,&ldo;我刚才去看了看她。她有些不舒服,刚吃了药歇下了。&rdo;大太太听着&ldo;啊&rdo;地一声惊呼,道:&ldo;她哪里不舒服了?&rdo;太夫人笑道:&ldo;她身子骨虚,这边闹腾的厉害,自然会觉得不舒服了。吃了些安神的药。没什么大碍。我也怕她受不得这折腾,特意让人把谆哥接到我那里和贞姐儿做伴去了。让她今天晚上就在小院里歇一晚上。&rdo;母女连心。太夫人说的再好,大太太还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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