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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此刻,裴林已然长刀提起,抡圆直至半空,向着赵沉钩的胸腹,运力卷起,敛住刀锋,柔和地裹挟着鼎沸的杀意把送终一式推出,尘埃落定了吧。
我无端为赵沉钩默哀,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可是我终归是矫情的早了些,忽见两股力道狠狠冲撞,相生相克,在浓重的夜色里,赵沉钩长刀拖地,破阵而出,抬眸间,额发恰好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人刀顷长,并立良久。似有所悟,他轻笑一声,缓步迤逦,他刀过处,铿锵和鸣,呜呜咽咽,吟吟作响,杀气沛然而起。他身形提起,恍若虚影,几个呼吸间,风起云涌,破竹之势昭然若揭的是不破不立。
我屏气凝神,细细谛听。
恍若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剑气渐近,陡然一停,继而不由分说,身形已近到裴林跟前!
月色凛冽,云雾遮掩,场上一时间暗了下来,我最后看见的是赵沉钩挑起的眉峰以及裴林漠然的脸。
风声浩浩荡荡,亦如鹤唳,一触即发。
只依稀可闻苍啷一声,然后便是金石之声,不绝入耳。剑身透亮,隐隐映亮了一片混沌。
我极力去看,眼力尚可,虽说风声一片,可是场内却宛若凝滞,稀松而凌厉的剑意四起,摧枯拉朽之势,一时难解。
忽明忽暗的天色云罅落下的如水月光渲染了冷意,霜结睫间,刀剑竟似无心游走,呼啸而过。
似是有所感,月出云翳,天光大亮。我们这才惊觉一夜恍然,海棠花未眠。
我摇摇头,摆尽幡然上涌的困意,别过头望向张怀民。
嗯,很好,连姿势都不改,还是正襟危站的模样。于心难安,我猝然发问。
“殿下,你这火候,可温好了?”
他偏头微微一笑。
“是了。”
不多时,清晰可见赵沉钩疲态初显,咄咄逼人的姿态慢将下来,滴水不漏的傲气也潮起潮退。
我眼前一亮,敏感觉察到了尾声的将尽。
裴林还是面沉似水,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框架,起落叹服。
恍然一个不加铺垫的抬手,衣袂捕风翩然漾起,冽刀捉影乘势扶摇,风穿而吟,平平仄仄平平。
恰是此刻,我微微敛眸,余光中“姜太公”也身形一顿,恭候下文。
寒凉复苏,攻守倏然对调,刀口接天而起。剑色隐晦,猛然发散九道攻势,提掌高运,纳气如兰。长刀仰天,他却没有笑。挽刀成剑,裴林肃然执刀,脚程如点水,清远飘渺。
风云激荡间,他行至敌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妙哉。
风吟贯穹,身形拔地而起,奋力下劈,杀气漫溢,余韵波及周场。
裴林捏了捏眉间,收刀回鞘,琅琅声毕,光影感召般落落而下,覆其周身。裴林不疾不徐,沐光而出,气犹不尽。
背风而立的赵沉钩身形晃了晃,刀柄无征兆地一送,继而颓然倒地。
裴林驻足回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周,终是闭了闭眼,不出一语。
我嘴唇因牙死咬而微微皲裂,弥漫口腔,挥之不去。
裴林绷直着躯体来到气定神闲的张怀民目前,不失风雅的一拱手。
“臣,不辱使命。”
张怀民浅浅笑着颔首,以示嘉允。我怀着感佩拍了拍裴林的肩背,不住的咋舌。
“深藏不露啊,裴将军。”
裴林已然知晓我的女儿身,无与我相处多久时日,先前平淡的面色此刻微微泛红,他高度绷紧的身体更为僵硬了,我有眼色地站远了些,对这位泰山崩于前而不惧却因为我的存在而浑不自在的大男儿啼笑皆非。
我似笑非笑着望向张怀民。
“所以,这文火细温的,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好似大圣走了趟金炉,立地成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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