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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今天不要再下面条了!我要吃糖醋排骨!”
这话从她喉间传出,而并非她所言,是这副躯体真正的主人在讲。
霁薇就躲在里面,跟着她跑过去拉外公的手,听着她撒娇耍无赖的孩童声。
外公牵住她的手,弯下身刮了刮小女孩的鼻梁,拍拍她的脑袋,语气宠溺:“小臭丫头,吃面条不好吗?”
小女孩抱住他的手,耍赖着:“不要,我今天就要吃小酥肉!”
外公装作无奈的样子,随即呵呵笑着:“好,今天就给我的小丫头做糖醋排骨。”
饭后她帮着收碗,外公叮嘱她小心着点,别把碗打碎。下一刻就听见“啪嗒”一声,外公回头看去,就见小孩儿手搓衣角,笑嘻嘻的看着他。
“臭丫头,这个月打碎几只了,你可别帮外公咯,要不然明早赶集我就得拿着买肉的钱去买碗,那你还能有肉吃吗?”
霁薇抬头而望,外公嘴上这么说,可脸色一点也没有生气模样。
她望着外公弯起的眼角,略微浮现出的皱纹,终于令她记起早些年外公的模样,比她送别他时,要健硕年轻很多,就像他正直的脊背,此时依旧挺立,一点也看不出疲惫的痕迹。
原本几乎模糊掉的画面,在这场偶然的梦中重映了一回。
傍晚,霁薇随着小女孩去戳弄院外的大黄。她将自己吃不下的饭端到它面前,却在大黄低头张嘴之际一把撤开。
大黄先是看了看她,旋即狂吠起来。
霁薇感受着小女孩怦怦乱跳的心脏,抬步跑去外公身边,大黄狗四肢捣腾,飞快的追在她身后,于是她跑得更快了。
“啊啊啊——外公救救我——外公救救我!”
她边跑边喊,身后大黄隐隐有加速的意思,小女孩根本不敢回头看,只冲着外公大喊。然而外公就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看她。
“你别跑啊,你越跑它就越追,你停下来它就不撵你了。”
“外公我不敢!我害怕啊啊啊——外公救我啊——”
日暮西沉,小女孩手中还端着碗,在院子里被大黄狗追来追去,外公就在一旁看着,被逗的咯咯直笑。
跑着跑着,黑暗又蔓延开来,将眼前之物慢慢吞噬,霁薇突然心焦起来,她奋力挣脱束缚想要跑去外公身边,想要再次抓住他的手,可她还是慢了一步。
外公坐在躺椅上摇着蒲扇,眼角纹路皱起,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涌来的黑暗残忍无比,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把她吞噬。她瞪着眼睛,一刻也不眨。
直到彻底笼罩,直到又被滞留在抬手不见五指,空旷的黑暗中。
留给她的只有外公温和慈爱的笑容,以及根本没有味道的糖醋小排。
贺溪亭将她抱回来时,一路上霁薇呢喃不停的梦呓着。
断断续续,虚虚实实,令人猜想不到她究竟梦到了什么,只能感受到这不是一场美梦。
霁薇缩在他怀里,左手紧紧抓住他胸前衣襟,贺溪亭垂眸看去,怀中人眉头皱起,嘴唇微张发出嘤咛声。
她睡得很沉,也不知梦里发生了什么,竟染湿了贺溪亭半边肩膀。
于是,贺溪亭只好向上颠了颠,将她抱得更紧,长臂腾出的空隙让他能游刃有余的轻拍她的后背。
小孩子做噩梦极为常见,曾经他的母亲就是用这种办法来安抚不安的他。
他动作轻缓,极有规律的轻拍她的后背,一直等到回了春玉水榭,霁薇呢喃不安的梦呓才逐渐消停。
衣襟一松,霁薇紧紧抓住的手陡然垂了下去,贺溪亭顺利的将她安置在了床上。
刚沾上床,霁薇的手就像是长了眼,捞过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贺溪亭在一旁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哑然。
怕她再把自己捂坏,贺溪亭弯下腰伸手欲扯,奈何被褥被她全都紧紧压在身下,裹的严实。他扯了扯,又拽了拽,皆无济于事。
又怕将她惊醒,只能作罢。
他无奈轻笑,直起身只将幔帐放下,轻手轻脚的绕过屏风,来到那处置放着瓶瓶罐罐的案几前。
贺溪亭随手从中拿起一瓶,抬手晃了晃瓶身,察觉到里面空无一物,低头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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