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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宅邸不大,但毕竟是修建在靠近皇城的惠和坊,构造、用材皆是一流。辛湄走进来,先是看见浮雕影壁,往左拐进外院,但见花木葱茏,游廊底下栽种着森森凤尾。迈进垂花门则算是内宅了,主屋坐南朝北,旁边有一大棵参天银杏树,正值初夏,树叶正绿,午后的阳光洒下来,色泽斑驳,美得如梦似幻,令人惊心。
辛湄失神,停在银杏树下,却见谢不渝更不停顿,走进房里。她心思微转,没见有人来拦,抱着酒坛跟进去。
外间放着梨花木家具,桌案椅凳一应俱全,隔着一扇屏风,辛湄听见衣物窸窣响动声,猜测谢不渝是在里面更换官袍。
大夏的官袍无论文武官皆是圆领襕衫,穿在身上很宽松,走路时神姿飘逸,但谢不渝不爱这种风格,私底下更爱穿戎服,收臂束腰,一身干练。
辛湄听着他在里面更衣的声音,心念微动,放下酒坛,绕进屏风里,果然看见他在穿戎服——又是黑凛凛的一件,肩臂用银线绣着飞鹰,气势逼人。
听见她进来,谢不渝系蹀躞带的动作停住。
“谁让你进来的?”
他背对着她,衣冠齐全,却说出一股被人偷窥了肉身的意味。
辛湄啼笑皆非,领她进大门的是他,默许她一路跟进来的也是他。合着他放钓饵没有错,她咬一口,便是有罪了?
辛湄走去他跟前,从他手里拿起没系完的蹀躞带,反问道:“你没让我进来吗?”
她口吻太自然,动作也太娴熟,仿佛彼此是相伴多年的夫妇。谢不渝被她拽得微微往前了半步,两人距离一下拉近,又分开,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眸底情绪涌动。
“大人的腰好细呀。”辛湄感慨。
谢不渝耳根一热,想离开,但没动。几年不见,她脸皮是越发地厚起来了。
辛湄偷笑,以前为他更衣,总是被他戏弄调侃,今次逗他一回,也算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衣架上挂着他换下的官袍,以及平日里佩戴的腰饰,辛湄一眼认出那块朱雀样式的羊脂玉玉佩,想起那天都没问出究竟是谁给他的,到底有几分介意,伸手取下来。
“真是一块难得的好玉。”辛湄放于手心,反复摩挲,期期艾艾道,“六郎可以送我吗?”
谢不渝就知道她又要作妖,抢回玉佩,径自戴上,走前道:“不可以。”
辛湄跟出来,失望道:“你以前待我不是这般小气的。”
“那你去找以前的谢六郎。”谢不渝不动声色。
辛湄一怔,胸口莫名涌起悲酸,看他往外走去,头都不回一下,更有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
谢不渝走出垂花门,略等了下,却见辛湄抱着酒坛跟他擦肩而过,走向影壁,他皱眉道:“你去哪儿?”
“我不卖了。”辛湄闷声扔下一句,大步往府外走。
谢不渝脑仁发胀:“回来。”
辛湄充耳不闻。
谢不渝又喊了一声,没用,他大步走上前,拿走辛湄怀里的酒坛,摘掉玉佩,塞进她手里。
“胆敢弄丢,必不饶你!”
辛湄怔忪,呆看着手里的玉佩,谢不渝单手拎着酒坛走进前厅,走前那话却仍留在辛湄耳朵里——那年他们闹别扭,他翻窗来送她香囊,也是气狠狠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鼻尖蓦地一酸,辛湄轻咬嘴唇,忍住在眼圈边打转的泪,转身走进前厅。
谢不渝坐在上首,脸被那一身黑袍衬得更阴森,辛湄气势弱下来,道:“说送便送,想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还你。”
谢不渝拍拍酒坛:“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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