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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暴风雪过去后,室内温度降低到一种可怖的程度。桌上那只被喝空的玻璃杯空置着,杯壁凝结淡淡白霜,成为这场对峙无声的见证者。时明煦眸色深深,他才刚微微张开口,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就被时岑打断。“小时!”时岑语气急促,难掩忧虑,“你不能答应他——先试着聊点别的刺激他转移注意力,再趁机”“队长,选不出来吗?”一滴浓稠的血珠,顺着侍者脖颈处往下缓慢蜿蜒,刀尖卡进皮肉里,他就这样仰头看着时明煦,势在必得:“别想着转移话题哦,你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刀扎深一点。”“没事的,时岑。”时明煦的心声还算镇静,“我本质并未同沃瓦道斯签订过协议,类似安德烈的惩罚,应当只有在正式契约协议后才会生效——否则祂们如何验证真伪?”“但珺姐的身体现在很危险,我先假意点头答应他,再借机控制住他。”“太危险了小时,”时岑立刻否决掉这种想法,“招来温戈该怎么办?祂如果知道你欺骗了祂,那么唯一一层障眼法也破掉了。祂就可以随意伤害甚至抹杀你,决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但我们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时明煦朝立在客厅稀薄的灯光间,心声像结冰湖泊上的霜痕,“时岑,我试试话说一半、隐去关键信息,借机扑倒他。”于是,研究员开口:“我认同你的说法,接受你的好意。”他几乎一字一停,说得很慢。但侍者始终仰面朝着他笑,那双眼中属于文珺的部分已经完全消隐掉了,通讯器同平板间的端口还在缓慢传输着,重叠蝶翅已从茶几边缘垂下,在晦暗灯光间小幅度地摇晃。侍者恶意地问:“还有呢?队长,话得说全乎才行吧?”“我已经迈出了节完整章节』()侍者面上的神色几经变化,研究员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在对方一瞬的怔然间,乘胜追击道:“原来,你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崇敬祂。”侍者脱口而出:“你!”“你的嫉妒打败了你的崇敬。”时明煦在这个霎那,已经扑向他,属于佣兵身体的肌肉组织在这个瞬间尽数绷紧——他劈手夺过刀、将侍者的脖子绞于臂弯时,对方已经只能用双臂无力地抠挖,试图躲开钳制,发出“嗬嗬”低响与浊乱的呼吸。而就在这种徒劳的挣扎中,时明煦终于确定好最后一件事。对方刚刚,只是在虚张声势——他压根儿不敢真的对自己下刀,绝境时候的求生意识暴露出惧怕死亡的真相。于是时明煦附耳过去,轻声说:“侍者,温戈同你之间的情感联系很淡漠吧。”“上午那会儿,祂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你进行惩戒,使你身上凝固的时间霎时前行,甚至害你原本的身躯彻底冻没于冰层。祂似乎,并不怎么在乎你。”时明煦说,“至于你,你获取文珺博士的身体绝非易事——若身体可以随意改换,你没必要这么多年都龟缩于斗篷之下,甘心守住你孩童的身躯。”“我猜,这不过是因为温戈毁掉了你原本的身体,所以愿意给予你一点补偿。”他语气很淡漠,说出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侍者在这种赤|裸裸的揭露中忽然恼怒起来、挣扎起来,可惜他霎时爆发出的力气也没能让时明煦失去控制,对方禁锢着他的脖颈,圈住这个入侵的灵魂。研究员听从时岑的指挥,另一手够着了毛巾,直直捂上侍者的口鼻。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对方的呼吸喷吐在毛巾绒面上,但没有丝毫热气。“他的意识占据身体主导权,而力量来源于温戈,温戈维度跃迁的失败导致其力量大减,波及到侍者身上,就没法再维系无异于常人的伪装。而现在,这种特性也被反映到文珺博士身上。”时岑说,“但因为珺姐没有真正死去,她还留有基本呼吸以维持新陈代谢,所以从理论上讲,侍者会因为缺氧而昏迷——小时,再捂严点。”“我知道的。”时明煦应声,“时岑,他的挣扎已经很微”可就在此刻。头顶的灯丝忽然发出“啵”响,很快,灯丝贯通电流的声音密密匝匝浮现——紧接着,是窗外缆线炸裂后的滋啦声,间或夹杂电火的嚓响,时明煦猛地抬眼望向窗外,在明暗的交织间,落入晦暗苍白、雪雾弥漫的天地。他在这个刹那意识到,电缆先是历经洪水浸泡、又遭冰封雪埋,已经再扛不住。而迫在眉睫的,还有另一件事。房间隔音再好,方才的动静也没法彻底瞒过索沛——对方也是个佣兵,此前没出来,大概是出于谨慎或避嫌。可眼下却不同,房间不过几息就彻底陷入黑()暗,随电缆一同断掉的是屋内供暖。客厅陷入幽暗后,寒气也自窗缝一点点渗透进来,时明煦已经预料到索沛房间门锁拧动的咔哒声。“先把人拖到卧室去。”时岑说,“他没力气反抗了。绑好藏在暗室里——暗室在我衣柜门推开第一隔。小时,小心别撞到头。”研究员已经捂着对方退至卧室旁,在关闭卧室门的霎那,他高悬跳动的心脏终于安定一点:“时岑,怎么还有暗室?”卧室内寒风卷啸——冷雾全从刻意留下通风的小缝间涌进来,时明煦背对着窗在拖人,衣柜门还没有打开,厉风割在他后颈与耳廓。“方便保存这些年里城市遗迹带回的物件,算半个储物间吧。”时岑顿了顿,提醒道,“小时,藏完人就赶紧将窗关好,这样的天气里很容易失温”
可就在下一秒,强风猝然撑开了窗,未能关好的门也被撞开,刚到客厅的索沛惊愕扭头——只看见同客厅一样空荡的卧室。风将时岑的半卷被褥掀到地上,自门口处探出粗钝又凌乱的一角,索沛犹豫片刻,还是往时岑卧室的方向小心翼翼走去:“老大?你和文珺,你们是闹什么不愉快了吗?需要帮忙吗?”他不是没有听见在风声间隙隐约听见争吵与磕碰声,但既然时岑没有叫他,他就最好装聋作哑。但此刻,索沛没有得到回应。黑发棕皮的佣兵说话间,已经走到那角被褥前,他俯身,帮老大把被子抱起,又在寂静中猛地打了个寒颤:“奇怪,窗怎么开了?”他将被子重新堆回床上,再次环视了卧室——除了那床被卷落的被子外,墙上的挂画也被吹落一幅,此外再没有任何别的异样,就连衣柜门也关得很好。那么,时岑和文珺到去哪里了?总不可能是出门吧这样低的温度,出门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索沛忽然觉察出古怪,可卧室内的低温实在可怖,他在连打好几个喷嚏后,不得已哆嗦着先摸到窗边,用力阖上了窗户,隔绝开阴冷的雪雾。而就在雾里。雾包裹着时明煦与侍者,它如此浓稠,移动间像是糖浆的流涌——这种在生物体内的感受太明晰,时明煦经历过两次,上回在南方雨林时,温戈体内像迟暮的湖泊,而在此刻,这种半流体缠裹住他,完全隔绝掉外界的一切。落雪,冰封,严霜,寒风,通通无法再视、无法再听。他被封闭在半流体间。冰天雪地中的高速移动没有让他觉出冷,研究员甚至感受到炎热——这种热度突兀又鲜明。他不清楚它究竟是失温所致的错觉,还是真正的高温。他只知道自己被裹挟着向远处,在完全不能感知外界的情况下。雾奔涌过被暴雨冲垮的外城建筑,将那些断壁残垣通通甩在身后,又途经c-22号与b-150号城市遗迹,往落木气息浓郁的盆地中去。时明煦自微微腥咸的雨水气息中睁开眼时(),先灌入耳的是时岑的心声。≈ap;ldo;小时!≈ap;rdo;时岑声音在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此刻时明煦大脑迟钝,只好一点点从奇异的状态中恢复,他甚至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半流体好像可以吃掉他的神志,使他丧失思考能力。研究员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此刻,他强撑着又低又轻地“嗯”了一声,试图用心声回应对方。与此同时,他发现躺倒身侧的、昏迷不醒的侍者。随即,他听见未知的声波,像岩浆咕嘟着的小泡声,密集又短促地响了一阵儿。但这种声波所代表的语言,他并不陌生。时明煦的理智瞬间回笼。他立刻意识到,带走自己与侍者的,或许是温戈与沃瓦道斯的同类,第三只维度不明的生物。可它将自己带到了哪里?研究员在此刻感受到呼吸的艰难。他好像整个人都浸泡在水中,四肢变得绵软无力,甚至快要承不住自己的头颅。他在挣扎间晃了晃脑袋,竭力抬眼——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而另一世界的时岑,也在错愕间猛然停滞住呼吸。人。这里密密麻麻都是人。但说人似乎并不准确。严格来说,各种各样的人以千奇百怪的姿态被定格于此,有人跪立,有人站直,有人惊惶,又有人安定。有人像是刚刚被藤蔓刺穿,伤处没有血液流淌出来,但周遭的水雾被微微染红,恒久悬浮于他身侧,许多残肢断骨散落地上,也属于人。这里有遮天蔽日的乔木作为隐蔽,水雾无孔不入,没有任何动物,却满是人类。只有人类。时明煦甚至在其中,发现了少许古老的着装风格——那应该是灾难初期、从黄金时代中幸存下来的人。而离他很近的地方,一团铅色流体像汞一样涌流团聚着,时明煦在这个瞬间觉得似曾相识。随即,他想到了。“那天,万象城顶层,白日信徒的尸体。”时岑的心声也传递过来,“在死者身体中穿行的,就是这种半流质液体。”液体像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蠕动着,缓缓从血管截面间钻进一只断手,一点点将苍白塌陷的皮肤撑起。它似乎,打算吃掉这只手。而就在此刻,原本熟悉的女声由尖酸刻薄的某人发出。“围观清道夫工作,有什么意思?”侍者缓缓掀开眼皮,他还有点咳嗽,把话说得断续。人站不起来,他就着瘫倒仰撑的姿势,艰难看向时明煦,勾出半个笑。“队长,欢迎来到应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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