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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日期很杂,有去年二月份的,也有上礼拜刚寄出的,写到激动处,字母连成一长串儿鬼画符,沉知墨费了些心力才看懂,好不容易翻译完一页,底下还有厚厚一大沓。
天黑之前能翻完吗?
她用手捏住酸痛的后颈,仰起脑袋活动了几下。
姓季的丧尽天良,不仅给孕妇上手铐,还让孕妇如此费心劳神。
沉知墨暗骂了几句,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爬床翻窗的“英勇”行径。
这一休息,恰巧瞧见一只布鞋从门槛踏了进来。
来人一身长衣长裤,衬衫扣到了最上面颗,紧箍着脖子,勒得脸蛋深了几个色,手上端碗绿豆汤,看见她看自己,少女三步并作两步疾走到桌旁,碗底敲到桌面,闷一声“咚”,末了马上又要走,沉知墨抓住那只腕子,
“穿这么厚,小心捂出痱子来。”
方语无言,只是转动手腕。
“我去租界找过你。”
手心的转动停了,沉知墨将方语拉近一步,
“到处找不到你……原来是你不听话,要来当土匪,姓季的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舍不得她?你知道她杀了多少人?爸……谢晋现在还瘫着,这女人蛇蝎心肠,你跟着她有命赚钱也没命花!”
方语眸光颤颤,对上沉知墨的视线。
方才隔门窥见的那位婷婷淑女不见了,沉知墨不动不说话的时候,总有股清冷出尘的书卷气,她心一软,知道她上火就给煮了绿豆汤送来,忘了自己一开始就是被这副样子给骗惨了。
这才是真正的沉知墨,自私的、自大的、用金钱衡量一切的沉知墨,她无比后悔昨夜同沉知墨发生了关系。
因为她只能射出来精,射不出人性净化剂。
方语另只手掰开束着自己的手指,快步走到门口,又回头比划了一句:[她不是你说那样。]
“你……”
再想说什么,也只能望着背影说了,沉知墨烦闷地垂下头。
行,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已经放低身段了,方语还要怎么样?难不成要当座神像供起来才肯罢休?
或者一句诚恳的道歉,或者一句……我爱你。
不,她做不到。
爱不是投资,而是捐赠,爱向来是方语舍予她的东西,她不愿对调身份,也没有那么慷慨。
沉知墨重新投入进繁冗的翻译工作,这次速度快了很多,大概是没有坏想法来分心的缘故。
翻译并不只字转换成字那样简单,写的人用心声过一遍再落于纸上,已有歧义,翻译的人又用干巴教材上学来的过一遍,心声再过一遍,中间转了好几道,怎么译都不太对味。
这方面沉知墨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等她字斟酌句地翻译完全部信件,天幕已缀满繁星点点,她伸了个懒腰,把翻译完的纸张通读一遍,却是越读越心惊。
刚刚忙着和单词做斗争,忽略了内容的前后关系,只记得什么苏西露易丝的,信大多是苏西写给露易丝的,这俩人名十个外国人里能挑出来八个,她并没有很留意,但一结合信的内容……
她隐隐想起,傅太太的夫人,傅部长,英文名便是苏西,而另一位……
沉知墨匆忙扶桌站起,起身快了,头有点晕,此时也顾不得了,季曼笙屋里的灯熄了,她急促地拍了几下房门,
“谁?”
见灯亮起,沉知墨径直推开房门进了屋,“这些信,你从哪儿来的?”
季曼笙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气,拉起右边肩膀的睡衣吊带,“译完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自有门道。”说罢,季曼笙接过沉知墨手上的纸张,对着油灯翻了几页,“译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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