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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四暮身为偃师,一落地,木偶们便被唤醒,发起攻势。他也早有准备,将包袱里的发钗和簪子掷出,刺入它们眉心,切断与自己的气息连接,整个过程稳准狠,对方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又变回死物。查看四周,没发现秦属玉,他显然不甘心,便撬开了里屋的锁。里面有夜啼剑和那尊神秘的未完成人偶。人偶完成度更高了,透过盖着的黑布,已可依稀看见五官轮廓。他死死盯着人偶,胸膛剧烈起伏着,然后跑上前,狠狠踹向底下座台,高高在上的人偶却只轻轻晃悠,像一尊超脱物外的佛,面对他的愤怒,既宽容,也无谓。他发泄了半天,终于崩溃地扑倒在地,想嚎啕大哭,又顾忌,只能死死咬住袖子,泪眼婆娑地把呜咽声吞回去。我焦虑地绞着手指,哭泣的人类幼崽几乎要激发我的救援本能。荆年也蹙起眉头,但和我不同,他只是单纯对这不速之客耗尽了耐心。我按住他拔剑的手。“别用恨晚,他修为不高,怕误伤。”荆年瞥了我一眼,收起剑,空手走向秦四暮,道:“别演独角戏了,不管你目的究竟是什么,马上离开五蕴宗,我可以当作你没来过。”秦四暮已是失控状态,呛声道:“我不走!秦属玉呢?让他来见我!”少年额头青筋凸起,竟隐约可见木纹般的裂痕,一时竟分不清他是人类,还是匠人手下巧夺天工的木偶。同时,夜啼剑仿佛也感应到他情绪,发出尖利鸣叫。怪了,神武认主后,除非再像荆年一样当场重铸剑灵,否则就算是剑主的血亲,也不会人剑共鸣。秦四暮与秦属玉的关系果真不一般。来不及多想,秦四暮已握住剑柄,但他修为有缺,控制不了受惊的剑灵,被夜啼带着飞至半空,在院中横冲直撞,向我刺来。已知被夜啼刺中的人,神魂会震慑出体外,而我是机器,对其免疫。不过我没能看清剑刃。因为一只手挡在了也眼前。从骨到皮都完美至极的手。夜啼剑未必能击败所有神武,但对于这只掌心空空的手,无论是谁,都能破开护体的修为,荆年的手掌理所应当地被刺穿。我第一次注意到,人的皮肉如此柔软,伤口不似我想象中的瓷器裂纹那样、平整规律如矩阵排列。而是无序的、原始的,非要形容的话,像某种肉食植物,花蕊糜烂,汁液腥甜,咀嚼着铁剑,吞吐声清脆。不对,我又故障了,哪有什么花?那分明是掌骨断裂的声音。可太荒谬了,怎会有人用血肉之躯保护机器呢?如果这是个笑话,定能引得各辖区里的所有机器发笑不已。他明明一直将我当作物件来摆弄和利用。他明明既不了解机器,也无法预判意外,更不需听从我的指令收起恨晚。荆年,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不那么理性了。久未动过的观察记录里,刷出条新备注:【样本一号可能具有较为极端的恋物障碍。】人类曾造出过智性恋、无性恋等名词,虽然不一定专业,但是,更没有谁会称呼一个对物品表现出超乎寻常感情的人为“物性恋”。取而代之的,是偏向病理学的名词:恋物障碍癖。原来,还是病?陷入困惑的不止有我,连荆年自己,眼里也浮现出迷茫。他此时魂魄极不稳定,处于被夜啼剥离出身体的边缘,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不易被察觉的伤口深处,魔气失去意念的压制,正悄然舔舐着剑灵,下一刻就要撕咬凰鸟的喉管。“住手!”秦属玉适时破门而入,喝道:“秦四暮,你是来找我的,别把无关的人扯进来!”趁秦四暮分神看向门口时,荆年瞬间找回主场,调理经脉内力,汇聚于还在淌血的掌心,将其连剑带人震飞出去。秦属玉上前接住他,本想检查是否受伤,却被秦四暮毫不领情推开了。“你假惺惺什么!”他用剑指着里屋,“我就知道,十年不见,你早就开始雕新人偶来代替我了!”“这人偶并不是……”“少废话!”秦四暮剑尖转向秦属玉,“我才不会听你狡辩!”秦属玉本就是嘴拙之人,现下也是不知从何解释起。属玉鸟按捺不住,跳上夜啼剑。“把剑放下!都说是十年前了,秦属玉早就和舂都没有任何瓜葛了!”“这东西……是属玉鸟?”“怎么?”秦四暮更为盛怒。“我明白了,这就是你新名字的缘来,秦三朝,你名副其实地焕然一新了,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今日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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