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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手指拂过那张图纸,他的手上绘了太多的星霜,那些伤痕几乎将皱纹与老人斑都压了下去,只留下专属于种家的苍凉与嗟叹。
“只有这张图样,工匠无法仿制。”他说。
“我知道工序和材料,只是我没有好工匠。”
老种相公抬起头看一眼帝姬,又看了一眼种十五郎。
“军中那些工匠,世代在西军效力……”
“将他们全家都送到兴元府来,”她立刻接了下去,“我自然厚待他们。”
老种相公就沉默了。
“帝姬不信种家军吗?”
“我非疑种家军,”她说,“而是疑战乱将起,边疆岂无细作?”
到底疑谁,她不好说,因为只要将图纸和工序送到西军军中,对于一个被渗透成筛子的军事系统而言,金人也好,西夏人也好,真是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有无数种办法偷到技术。
你没办法查,因为你一查会发现每一个经受过这一切的人都有充分理由泄密叛国,他们可能是赚的少,可能是被欺凌,甚至可能是单纯瞧不起这些新武器,并将其称之为“奇技淫巧”。
这道理是铁一样的:我大宋立国百年,靠的是官家的圣明,相公们的才智,以及前线士兵的忠心,什么时候靠这些东西啦!哦你说神臂弓,神臂弓是经过西夏人检验我们才引进的,和你这自己发明的东西怎么能相提并论。
既然是没多大价值的东西,那流落去哪里都不稀奇,甚至不值得为这场泄密找到一个应当为之负责的人。
老种相公听懂她的潜台词了,他沉默了一会儿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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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谭稹坐镇,李嗣本统制全军,夏人铩羽而归后,”他说,“金人未必能破云中府。”
“必破。”
这极其不正确的话音未落,老种相公就惊骇地睁大眼睛。
“帝姬距云中千里之遥,何能出此莽撞之辞啊!”
“万里也是一样的。”她说。
她的士兵还在
()千里之外的前线,可她镇定得好像看到了一切。
不仅看到了一切,她甚至还伸出了那双虚无的手,想要将他们自这场血流成河的战争中带出来。
完颜粘罕是一个什么样的统帅呢?
那大概是一个屠夫,一个刽子手,他的杀戮并不出于狂热的激情,而是按部就班,成竹在胸的工作。
但尽忠刚开始还意识不到。
他只是在战斗开始后不久,察觉到了前军出现了一点骚乱。
那些骚乱是倒地的旗帜,杂乱的叫喊,层层叠叠的脚步声给他的,但前军并没有令官回报。
他在台下的马车旁,抬头遥遥地看了一眼李嗣本,这位安抚使仍然端坐在高台上。
天气很热,李嗣本的脸上却连汗也没有。
尽忠忽然有了一些很可怕的直觉——他虽然不熟悉战争,但他对文官是有一点了解的,他可以继续观察下去,但他的心又一次砰砰跳了起来。
他站起身,抓住身边的人,低声说道,“我吩咐你的那件事……”
“中官是说,撤军?”
尽忠就恨铁不成钢,“而今军阵齐整,怎么撤?”
军阵齐整,你一百个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擅自行动必然要受军法责罚,尽忠那一片混乱的脑子听到这句话时,他很想说些什么反驳的话,或是规避责罚的计谋。
“不,”他小声说,“是帝姬交代咱们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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