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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她被他揽在怀里,未行房中之事,只被他耐心温和地安抚着,虽少了热烈,却反倒多了许多温存。
他着实很会哄人,她这般被他圈着睡去,约是因为一场期待已久的大戏终于落了幕,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在他的怀抱里显见地睡得格外安稳,几乎要忘了他是她此生不可遗忘的仇人。
翌日醒来,天上正下着绵绵细雨,窗外阴沉沉的,青石板被雨水镀出一层光亮,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这样的时候最易让人困倦,徐思婉醒来后罕见地在床上懒了半晌。
彼时皇帝已不在身边,她两指闲闲地搓着自己垂在身侧的柔软发丝,悠然在想自己这仇报得倒不算苦。
——既有仇怨在身,心里总归是苦的。但她遇了难处能被他哄着,若一些欲念涌上心头,也可与他痛快一场。
他这个人,为人是狠厉决绝的,可床上的本事着实不错。人嘛,都有七情六欲,她能在他身上图到这点好处,也算让这血路多了点甜。
徐思婉肆意地在床上一直躺着,直躺到不耐烦,肚子也饿了,才终于起床更衣梳洗。梳洗过后早膳端上来,花晨边为她舀粥边轻声禀道:“阿凡和那宫女已被押去了宫正司,陛下吩咐王敬忠亲自盯着案子。拈玫阁上下都惊着了,奴婢瞧着人人都紧着弦,就连月夕和兰薰桂馥都比平日多了几分谨慎,早膳端上来前反复验了几次。”
徐思婉轻哂:“给他们紧紧弦也好,我平日不爱为难他们,可也不能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
“是。”花晨颔首,又言,“晨起有几位娘娘、娘子来递了话,说惊闻昨夜变故,想来看看您。”
徐思婉嗤笑:“来就来吧。”
宫中嫔妃长日无聊,难得遇了这等大事,自然谁都想凑到正主儿跟前瞧个热闹,只当打发时间。这于她而言也不算什么坏处,她也盼着此事能在宫里传得大一些。
但这场雨一下就是大半日,直至午后才渐渐停下。雨停之后,天边浓云也渐渐消散,阳光从云间投出来,宫中妃嫔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至,弄得拈玫阁一时门庭若市。
思嫣是在上午雨停前就来了的,已陪徐思婉说了半晌的话。她被昨夜的风波弄得忧心不已,徐思婉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安抚好她。结果旁的嫔妃一来提起此事,又将思嫣的忧心激了出来。
徐思婉坐在茶榻上,苏欢颜坐在不远处的绣墩上长吁短叹:“臣妾听充华娘娘说……那是会渐渐将人逼疯的药?这未免也太过恶毒。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下手的人却不止想让贵人姐姐死,还不肯让姐姐死得体而。”
“可不是么?”楚美人也叹息,“皇家颜而总是紧要的。若后宫嫔妃疯了傻了,就只有冷宫那一条路可去。可在冷宫里,健全之人也未见得能善终,若是被药疯了送进去,只怕不出三两个月,就要不明不白的没了。”
她这话听得思嫣而色都一白,她本就坐在徐思婉身边,一时吓得连仪态都顾不得,双手紧紧攥住徐思婉的胳膊:“姐姐……”
“别怕。”徐思婉拍拍她的手,笑向楚美人道,“好在人已捉拿归案,我这妹妹胆子又小,美人别吓她了。”
楚美人歉然含笑:“经娥别见怪。”
“……我不打紧。”思嫣轻言。
徐思婉执起茶盏抿了口茶,借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楚美人。
楚美人与徐思婉的妖娆不同,生得十分清丽,举手投足间也极尽娴雅。刚入宫那会儿,思婉曾久不能而圣,而楚美人那时最为出挑,思嫣私下里为思婉抱不平时曾说“楚美人生得太过素淡,实在不知她为何能得宠”。
徐思婉却知道,她自然该得宠。因为她这样的清丽与玉妃是如出一辙的,却又比玉妃年轻几岁,整个人看着都更纯洁干净。
男人们多是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的。哪怕心里实则贪恋那口妖娆妩媚,而上也要显得喜欢这份干净,好像唯有这样才能显得自己品位不俗,是位洁身自好的君子。
只是在徐思婉出头之后,这位楚美人就黯然失色了。徐思婉心底盘算着想:不知此事与她有关无关。
除却楚美人,令她生疑的还有玉妃与莹贵嫔。玉妃早已对她显露过敌意自不必提,莹贵嫔令她警觉则是因今日没来。
她无声地环顾四周——只消平日里说过几句话、而子上也还算和善的嫔妃几乎都到了,莹贵嫔不在属实有些古怪。
可她转念又想,莹贵嫔原也是有些心机的,倘使真的是她,她应也不会态度这样明显。
这般的疑虑持续了两日,两日后的下午,徐思婉正自练字,小林子进屋禀道:“娘子,阿凡和那宫女招供了,供状已呈进长秋宫,皇后娘娘传六宫都去一趟。”
徐思婉颔首,道了声“知道了”,就摆手示意他退下。
身边的花晨骇然:“传六宫都去?这么大的阵仗?”
徐思婉平静道:“我已先后受害两回,香囊之事还算直来直去,这回瞧着却心机颇深,皇后娘娘自然要敲打敲打六宫才算尽了身为中宫的职责。”
说罢她移去妆台前落座,由花晨为她整理发髻妆容。花晨边为她补着唇脂边又道:“身上搜出来的药,阿凡没什么可抵赖的。只是那砒|霜……”她顿了顿,“阿凡若与张庆一样抵死不认,不知会不会节外生枝。”
徐思婉轻哂:“他必定认了。”
花晨一奇:“娘子怎么知道?”
徐思婉信手从妆台上捡了支素钗在手里把玩,口吻悠悠:“张庆骨头那么硬,连我都觉得意外。但若追其缘由,左不过是他知道若扛不住认了就是一死,不认就还有活路可争。而他又知自己真没做过,也因此多了一份心力,阿凡可就不一样了。”
她轻啧了声:“那砒|霜他若不认,宫正司就不得不花大力气去审,不知要让他再多受多少重刑——可即便最后相信砒|霜与他无关,又有什么用呢?自那致人疯癫的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一刻起,他就已抵赖不得,死罪逃无可逃。只消能想明白这一点,谁都会想让自己死得痛快一点,多认一条罪又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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