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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打开窗户。
窗外紧邻花树,花树之下,立着一个鬓发未梳、笑意盈盈的封如故。
从如一在青竹殿前看到封如故的第一眼起,他就是苍白瘦削的,而这种苍白又与他融合得恰到好处。
他总是在笑,笑得好像看穿一切,又好像了无心事。
这两种矛盾,圆融于封如故一身,却是意外和谐。
到现在为止,如一也未能读懂这样一个难解的封如故。
他想,他是中了邪术,又中了毒,再加上心有愧悔,才如此在意他。
不然,何以他在心中诫告自己了千百遍,看到封如故后却仍是移不开眼睛?
封如故见如一气色尚好,双肘压在窗棂上,递了一盘水嫩新鲜的龙眼入内:“身上还有不妥吗?”
如一此时自知有大大的不妥,也不能同封如故言说:“好许多了。”
封如故“嗯”了一声:“这挺好。”
如一说:“云中君,请入内说话吧。”
封如故趁机揶揄他:“隔窗安全。若你再欺负我,我可受不住。”
如一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面颊绯红,双掌合十,敛容请罪:“昨夜……是贫僧鲁莽,铸下大错。”
封如故不客气道:“是啊,你弄得我疼死了。”
如一:“……”
他沉默片刻,既未羞恼,也未否定,只是略低了头,耳廓通红,反倒叫封如故产生了自己在欺负小孩儿的错觉。
一旁听了半天的海净,一张脸涨成了苹果色,默默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讷讷喊了声“云中君”,又说了声“小僧”,接下来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他倒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封如故忘了海净还在屋内,见自己一通胡说八道,把小辈臊得如脱兔状奔逃,他冲如一吐了吐舌头,不知是不好意思了,还是在得意这恶作剧的伎俩。
如一见他掌心缠有纱布,眉心微凝:“手是如何了?”
封如故以为他在说自己腕上的淤青,继续花言巧语:“握得疼着呢。”
见如一眉心仍是皱着,封如故一低头,才看见自己方才的杰作。
封如故:“啊。这个不是你弄的,就不找你讨债了。”
确认自己见了封如故,心内并无昨日的野火燎原之感,如一走近了些,隔着一扇窗,再问他:“如何弄的?”
“自己划了个口子。”封如故比划,“指甲盖大小的伤,便不劳大师忧心啦。”
如一与封如故相处日久,总懂得“封如故的话不能尽信”一个道理:“谁与你包的?”
“是师兄。”封如故护食道,“我看你敢说他坏话。”
如一望着他搭在窗侧的手掌,指尖动了动,似是想抬起来,但他马上抑制住冲动,只点评道:“包得太紧了。”
“我告诉师兄去。”
“义父不很懂裹伤之法。”如一说,“若是外伤严重,该找个精通此道的心细之人,尽快处理了才是。”
这话不是诳语。
如一跟在义父身边,知道他剑才早已臻于绝伦之境,从未有人能伤他分毫,因此他不需懂得如何疗伤。
然而,自己彼时却是初初学剑,难免磕着碰着,破皮出血,而那时他修为未足,气理不济,不能贸然服用丹药,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但凡有伤,义父总会抱着他,寻本地最有名的大夫诊治,甚至豪掷百金,买下一帖据说能迅速疗愈刀伤剑疮的神药,对照方子,一样样往药罐里添药,结果烟熏火燎地端上一碗烟熏火燎的药,逼如一喝掉,才能安心。
义父初次带孩子,总会花些无谓的冤枉钱,
如一怕义父担心,又无奈于义父的铺张,索性学会了自己裹伤。
直到他慢慢长到再也无人能伤到他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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