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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待姐姐可是真心的。”岚瑛就怕家姐乱想,轻轻摇着她说,“连我这个小姨子都当亲妹子疼了,姐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岚琪笑道:“怎么敢不知足?就光看看她们的境遇和人生,还敢不知足吗?皇上真心待我好,我知道,很幸福,也很满足。但这些事、这些人真真切切在眼前,我不可能当作看不到,我又多少牵涉其中,难免会触动心神。”
岚瑛笑道:“这下我可放心了,皇上总叫我要多多哄姐姐高兴,我说我怎么哄呀,不得皇上哄才管用吗?皇上就说我不疼你,还说他白疼我了。”
岚琪嫌弃道:“瞧瞧你们俩私下里都说些什么,有没有点规矩?”
两人见此处无事,说着话便要一道离开,后院却跑来小宫女,手里捧着一只包袱说:“德妃娘娘、福晋,这是冬云姑姑生前的东西,还没被带走。”
“来收殓她的人没带走?”岚瑛问着,吩咐下人去接过来。岚琪却道:“毕竟是宫里的东西,让敬事房派人来记录一下,然后我叫人给你拿去,还给她的家人。”
岚瑛没有异议,随姐姐一道出了门,说起阿灵阿找来冬云的家人,要把她发送回家乡安葬,从姐姐这儿拿的赏银都给了家人,因恐家人贪财亏待她,又另从府上派人一路送去,贪财也罢了,务必保证冬云能魂归故里才好。
回永和宫的路上,岚琪问妹妹:“你说冬云忠心耿耿,她是想魂归故里,还是陪葬在主子身边?”
岚瑛苦笑道:“谁知道呢?我是想,把她送回故里,来世投胎找一户好人家,别再做奴才了。若是陪葬主子身边,下辈子还做主仆吗?”
岚琪只管听着,妹妹又可惜道:“她为什么要殉葬呢?好容易可以过几天安逸的日子。”
“也许她是觉得,离了紫禁城无处可去。”岚琪指了指身后的环春,对妹妹道,“环春就说,她在宫里想家,可每每回家探亲,不出两日就想回宫,在这里头十几年二十年的,出了皇城门,就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了。”
岚瑛点头道:“冬云一辈子都在宫里伺候主子,是不知该怎么办了,留在宫里也不是,离宫也不是,就只有……”她长长地叹息,“真是可惜了一个好人。”
之后姐妹俩回永和宫再说说话,岚瑛便赶在暴风雪前离宫。今年冬天特别阴冷,好几日不见放晴,一直阴沉沉地刮风下雪,赶上贵妃的丧事,四阿哥府里又夭折了一个孩子,永和宫上下都提不起精神,还是岚瑛来坐了半天,才稍稍热闹了些。
傍晚书房传话来,说皇帝召见所有的阿哥一道去乾清宫用晚膳,所以十三、十四阿哥不回来了,温宸公主也在宁寿宫,因下大雪太后不让出来,这几天就和姐姐一道住在那儿。永和宫里冷冷清清的,岚琪便吩咐环春不用为她准备太多膳食,简简单单吃两口就好,她也没什么胃口。
天色渐暗,她在书案前抄罢一本佛经收笔,合十祝祷后,等墨迹干涸,便将经书收纳起来,静下心做着这些事,心情也慢慢平和安稳。
不多时环春进来,手里托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禀告主子:“敬事房的人查验了冬云留下的那些东西,在一方首饰盒子的暗格里找到这封信。”
岚琪拿来坐到灯下看,信封是封了口的,已经发脆泛黄,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她看了看环春,环春轻声说:“敬事房的人说,总要请娘娘看过后,才能确定能不能和那些东西一道让人带出宫,若是信里有什么不妥当的话语,传出去就不好了。”
“我正是知道这个规矩,才没让岚瑛直接把东西带走。”岚琪沉甸甸地说,“我也是狠心的,皇上说冬云知道得太多,所以不能留她在世,我心里就多了这个警醒,连她身后之物都不放过。”
环春安抚道:“这是您的责任。”
“是吧。”岚琪轻叹,便拿起剪子剪开了信封,方才摸着里头就没多厚实,打开果然只有薄薄两页纸,字迹娟秀,是出自女人之手,而信首“万岁敬启,臣妾钮祜禄氏顿首……”直叫岚琪心惊。
她匆匆将信纸合上,没有再往下看内容,对环春道:“去告诉敬事房的人,信不得外传,其他东西派人送去阿灵阿府上,这封信的事,也不许再让旁人知道,否则决不轻饶。”
环春谨慎地应下,立时便去吩咐。岚琪手里握着信,满是想要看下去的好奇心,可她还是郑重地收纳好,用玉镇尺压在桌上。再将绿珠、紫玉叫来,让她们去接十三、十四阿哥时,向梁公公传句话,说永和宫的地龙新修缮了,十分暖和,让皇上来暖暖身子。
而这一晚,因皇帝召见儿子们在乾清宫一道用膳,太子和大阿哥也在,四阿哥更不会缺席。待乾清宫散了家宴,父子尽欢,难得一餐饭吃得那么高兴,除了启祥宫里十五阿哥还不能来陪驾,从太子、大阿哥到十四阿哥都来齐了,十三个孩子,唯独缺六阿哥,瞧着新婚的五阿哥意气风发,若是胤祚还在,也该成婚了。
玄烨自然心疼起岚琪,散了家宴待在暖阁里稍稍醒酒,便坐暖轿往乾清宫来。未派人打前站,突然驾临,里头岚琪正伺候两个活蹦乱跳的小祖宗,十三、十四阿哥的嚷嚷声门外就听得见了,玄烨一进门就听胤祯笑着说:“额娘,皇阿玛说等我长大了,带我去草原狩猎,然后席地而坐烧火烤羊,好好地痛快喝酒,不醉不归。”
他走近儿子的屋子,却听得岚琪说:“等你们长大了,阿玛、额娘不添岁月吗?酒多伤身,陪着阿玛狩猎是应该的,喝酒可不允许,你们哪个敢叫阿玛喝醉了,就等着我收拾你们。”
俩儿子叽叽喳喳的,玄烨在外头也听不清了,示意底下人去告诉娘娘他来了,便径直往岚琪屋子里来。在暖炕上歪着休憩,听得外头匆匆的脚步声,眼瞧着柳条儿身段的人走进来,可岚琪没急着找自己,却一门心思往她的桌案上看。
玄烨顺着她看了一眼,没察觉有什么奇怪,反而笑道:“你又藏了什么好东西,是怕朕先瞧见?”
岚琪忙回过神,瞧见皇帝穿得厚实歪在炕上,熟稔地上来解开玄烨的外衣,嘴里埋怨他不知冷热,屋子里这么暖也不知道脱两件。玄烨则嗔怪她这样单薄就从儿子屋子挪到这里,说道:“就是这几下不小心,最易着凉。”
岚琪皱眉道:“皇上有说臣妾的工夫,自己可就解了衣衫,非要人家来操心不可。”
玄烨故意虎着脸:“朕还说不得你了?你不伺候朕,还等哪个伺候?”
岚琪却叫这话一惊,手里捧着衣裳就往后退下,屈膝在地一面行礼一面请罪,惹得玄烨恼她:“朕逗你玩的,一定要认真吗?”
“皇上恕罪。”岚琪正经道,“臣妾原就有一件事要向您禀告,不是玩笑话,也不是与您怄气。”
“那你也起来说,屋子里虽暖,地上还是凉的。”玄烨说着已起身,把她拎起来,温和地问,“什么事,弄得你这么紧张?胤禛的事?”
岚琪摇头,放下衣裳,一面朝书案走去,一面将那封信函的来历告诉玄烨,小心翼翼地从玉镇尺下抽出那封信,泛黄发脆的纸张,浸透了岁月的痕迹。她双手捧给玄烨,严肃地说:“臣妾不知是给皇上的信函,未免有什么是非流出宫外,擅自先启信看了一眼,但见信首几句,就没敢再往下看,臣妾只知是温贵妃给皇上的信,信内说了什么,一概不知了。”
玄烨顺手就接过来,不以为意:“朕怎么会不信你?”说着就将信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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