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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之事皇上自会处置。”蹇硕瞪了他一眼。
“交给你们这些宦官处置吗?还继续让十常侍那帮奸邪宵小祸害忠良屠戮百姓吗?”曹操至此是全豁出去了,“我曹孟德誓与大将军共生死。”蹇硕扫视了一番在场的诸人:“你们都要造反吗?都要抗诏吗?皇上会下令把你们满门诛杀的!”
曹操冷笑了一声:“杀吧!身处肮脏之世,活着也是耻辱。”说罢他快步走到何进那边,把剑拔了出来。淳于琼见状也骂道:“老子不管什么造反不造反,今天豁出命跟你这没尾巴的东西斗了!”紧跟着曹操蹿了过来。
蹇硕一愣的工夫已经有两个校尉过去了,赶紧直盯着剩下的三人,尤其是冯芳:“你们也想跟他们一样造反吗?冯校尉,尔乃曹节老相公的女婿,广受皇上的恩德。你要是造反,何颜面对你死去的丈人?你要把他们一家也都连累致死吗?”冯芳闻此言犹豫不定,紧蹙眉头不知如何决断。自己安危是小,满门老小是大。
这时候,只见掾属房中蹿出一人,推开阻拦的兵丁,跑至当院:“姓冯的!你我情同昆仲,我们家四世三公都豁出去了,你一个宦官的女婿怕什么?曹节名声那么臭,你要是能辅保忠良就洗雪前耻啦!过来呀!”大家一看,出来的正是袁术。
“公路……也罢,舍命陪君子了!”冯芳一跺脚,也过来了。
如此一来,五个校尉过来了三个。夏牟、赵融对视一眼,知道倘若迟缓祸不旋踵,也不声不响走了过来。曹操总算松了口气,高声喊叫:“蹇硕,你听着!如今大局已定,你休想再把大将军调出京师。回去禀告皇上,诛杀奸臣和十常侍,否则我们这些军队不听你的调遣!”
蹇硕紧紧攥着诏书:“你们都是反贼!”
“不对!逆天而行才是反!”曹操冷笑一声,“天地君亲师,天地在先,君在后,恐怕你一个阉人不懂这道理吧。”
蹇硕高傲的神色霎时间蒙了一层灰尘,低下眼睑又看看手中的诏书,无奈地将它收入袖中,转身叹息道:“唉……告诉赵瑾、潘隐,收兵回宫。”
蹇硕灰溜溜走了,大家却没有发出一声欢呼。今天是有惊无险度过了,可谁知道明天又会是怎样呢……
夜晚往往会给皇宫披上一层神秘而恐怖的面纱。白日里的朱梁画栋、玉阶金柱会因黑暗而变得冰冷扭曲、光怪陆离。玉堂殿、崇德殿、宣德殿、黄龙殿,这些庄严肃穆的朝堂在黑暗中显得空旷凄凉,早春时时刮过的凉风也使得大殿内回荡着一阵阵厉鬼号哭般的声音;白虎观、承风观、承禄观、东
观,它们孤零零矗立在宫房之间,没有一丝火光照亮这些学术的圣地;长乐宫、长信宫、永乐宫、邯郸宫,寒冷阴森的廊阁间只有零星几个老宦官凄楚地守着宫灯,诉说着往昔的秘密……
嘉德殿内灯光幽暗,似乎已经预示着不详。董太后神情憔悴地坐在龙榻边,亲自为儿子擦去汗水。刘宏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这个骄奢淫逸了一辈子的皇帝终于明白,《诗经》里所谓“万寿无疆”仅仅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愿望罢了。他觉得身子沉重得很,仿佛有无数双手要把他拉入地下,喉咙似针扎般讲不出话。虽然眼前模模糊糊的,但是蹇硕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万岁,奴才无能。这件事奴才没能办成,让万岁失望了。”蹇硕把头磕得山响。
刘宏微微晃了晃脑袋:“张让……赵忠……”
“回皇上的话,他们在皇后那里。”蹇硕答道。
这是多么大的一种讽刺啊!皇上就要归天了,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十常侍却已经跑去逢迎何家的人了。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小人了,杨赐、刘宽、桥玄、陈耽、刘陶……那些曾经诤谏的老臣在眼前若隐若现,他到了那边有何脸面见这些人呢?但刘宏还是不明白,罪魁祸首不是十常侍,正是他自己的荒淫暴虐把正义推到了何进那一边,原本以为何进是一个容易掌控的蠢人,谁知道到最后他却被党人掌控了。他想愤骂、想诅咒,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毫无察觉地流了出来。
“万岁,您要保重身体啊!”蹇硕爬到榻前。
“杀……何……”
蹇硕磕了一个头:“奴才冒死说一句,何国舅广有声望,而大皇子年已十七,皇上不宜废长立……”
“放肆!”董太后瞪了他一眼,“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
蹇硕不敢再多嘴。
董太后伏在儿子身前,泪涕横流:“儿啊,你要是走了,为娘我可怎么办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呀!我那小孙子可怎么办,你这么一走可对得起他死去的娘呀。”
刘宏强打精神,微微抬头,见殿角处自己的小儿子刘协跪在那里啼哭。是啊……他才九岁,即便立他为帝何家想废就能废。但是俗话说三岁看大,这孩子必能成为一代明君,至少比自己强。
刘宏努力提起一口气,抬起右手指了指刘协,眼睛则紧紧盯着蹇硕。蹇硕会意:“万岁放心,奴才勉励为之。”
“不是勉励为之,是一定要办到!”董太后擦去眼泪,这个老太太天生有着强硬的姿态,“蹇硕,你与我侄儿董重共扶协儿为帝,你就是开国的元勋。你想想孙程之宠、曹腾之贵,你要是铲除何家,你要什么哀家给你什么!”
蹇硕默然。他根本不在乎赏赐与官位,只要全心全意为皇上办事就够了。但是现在这件事,自己根本不可能办到,太后和皇上也太一厢情愿了。
没有办法,他已经把大将军得罪苦了,杀了鲍鸿等于与之决裂。即便不接这个差事,何进等人回过手来还是要整治他。还是那句话,何进好斗,他背后的士人力量太大。蹇硕低头思索了半天,还是咬着牙,向皇上与太后磕头:“万岁放心,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勉……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扶立少帝
大将军府时刻戒备着蹇硕发难,但事情过去了三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不论是何进本人,还是那些校尉、掾属,以及赶来的朋友,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只能保着何进同舟共济。这三天里,无一人踏出幕府半步,大家都暂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直到第三天傍晚,忽有天使到来,传何进入宫托付遗诏。何进接诏,回后堂更换朝服,借机向大家询问。
“无常迫命,油尽灯枯。”王谦捋着胡须道,“此番必是万岁将要龙归,嘱以后事。人之将死其言亦善,大将军可往。”
“不对,蹇硕气势汹汹所仗即是当今。”袁术冷笑道,“我看蹇硕必是在宫中埋伏人马要谋害大将军。”
曹操在堂中踱了两个圈子,沉吟道:“此事还在两可。蹇硕久夺兵权不下,恐也不敢随意造次。但若是传授遗命以史侯为尊,我看也未必属实……”
曹操后面的话没敢说,他觉得蹇硕是想胁迫何进立董侯刘协。只怕这位大将军骨头太软,到那里就得让人家牵着鼻子走!于是话锋一转道,“既已受诏也不得不往,咱们带领兵马环卫宫院,再派人打探各处兵马的消息。”
诸人计议已定,护着何进出门,正想各自回营披挂领兵,却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原来是袁绍回来了。
“本初!”何进见到袁绍,可算是有了主心骨了,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袁绍匆忙下马跪倒道:“大将军,您受苦了。”
大家看见袁绍无不欢喜,曹操拍着他的肩膀:“本初,真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
“青州之地,有东海相薛衍、骑都尉臧霸协同我奋战。事成之后,我怕蹇硕害我,就留下司马刘子璜督队,我只带了三百骑抄小路逶迤而回,一路上连份捷报都没敢递。”袁绍所言不假,瞧得出他为了避难辛苦不小,满脸灰尘,模样憔悴,哪里像一位得胜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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