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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似乎不信:“再说一遍,在何处?”他声音中竟有一丝颤抖。
那兵倒沉住气了,拿出尚武精神,跳下马来单膝跪地,鼓足底气朗声回答:“启禀主公,袁尚在阳平亭山麓扎营!”
曹操深吸口气倒退两步,似乎如释重负,摆摆手打发斥候走了。曹洪见他不紧不慢的,急得嚷了起来:“咱们赶紧撤围吧,袁尚大军已落寨,李孚也溜了,再不撤可就叫人家夹击了!”
“对啊!”众将纷纷附和。
于禁素来受曹操器重,也苦口婆心道:“兵法有云‘归师勿恶’。我军包围邺城兵力无法集中,若袁尚全力以赴攻我一点,审配在内接应,里应外合中间开花,这几个月的战果可就毁于一旦了。”
“嘿嘿嘿……”曹操一直在笑,开始时是莞尔一笑,听了众将的话转而仰天大笑,“吾事就矣!袁尚覆灭已成定局,老夫赢了!我曹某人已经拿下冀州啦!哈哈哈……你们不信吗?”
于禁与曹洪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断言。荀攸、楼圭、许攸却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郭嘉更是凑趣:“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冀州入手,扫灭袁氏近在眼前。”
曹操见众将还满脸懵懂,笑呵呵背起手来:“等着瞧吧,马上就会应验。”说到这儿他竟叹息一声,“本初啊本初,你这两个儿子却都不争气啊!即便有审配、李孚之辈,不能尽其才又有何用?这么容易就把你辛苦争来的地盘拱手相让……败家子可恨啊……”
曹洪呆呆瞧了他半晌才问:“那我军现在如何应对呢?”
“给我日以继夜紧盯邺城,不出三日敌人必全力突围。审配困兽犹斗千万要小心。”
“倘若袁尚……”
“不用理那个败家子!”曹操不耐烦地撇下一句,便溜溜达达回大帐了。
痛击袁尚
就在袁尚驻军西山的第二天子夜,邺城守军在审配的鼓动下作好了里应外合全力一战的准备。
数千兵卒集结在城南的空场上,一色的白布裹头以便辨明敌我。前几排的敢死士身披重铠,推着辕车、突车、平板车,以备填塞壕沟搭建便桥。为了准备这些材料,他们把城内民房都拆了,已作好奋死一搏的准备。列于中间的是审配精心调教的弓弩手,他们早搭弓上箭铆足了劲儿,只要冲出城门就给曹军一个下马威。后面的大队伍除了袁尚留下的部队,还有审配的部曲家兵,甚至还有不少百姓自愿加入。管他什么枪矛戈戟、锄头棍棒、斧头镰刀,只要是能杀人的家伙都拿起来啦。
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着,各种兵刃在幽幽火光照耀下闪着阴森的微芒。战争还没开打,将士却已同仇敌忾,透着杀气又略带些恐怖和悲壮。审配就屹立在城头上,他也是身披软铠头裹白布,手里紧紧攥着佩剑。为了这场仗他把宝物财货甚至连姬妾都赏给将士们了,身为冀州第一豪族,他要誓死捍卫袁氏统治。秋夜的凉风凛冽吹来,他那紫微微的脸膛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却一动不动凝望着城外。
曹军连营黑黢黢静悄悄的,透着一丝幽深莫测的沉寂,似乎曹操和他那帮将领已经睡熟了,只有壕沟辕门还留下卫兵巡哨。那些插在寨墙边的火把每隔十几步才有一支,断断续续沿着壕沟围成四十里的大圈子,颇像一条首尾相衔的火龙在盘睡,从城楼上望去还挺温馨的。但审配心里清楚,一切都是假象,以曹操之老谋深算绝不会如此松懈,那平静的漆黑中不知藏着多少伏兵呢!即将到来的必是一场硬仗……忽然,那突兀的山影隐约间闪了几丝火星,又转瞬即逝,过了一会儿点点零星逐渐清晰起来,继而越聚越大成了一片映天的火光。
审配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五个多月了,事到临头他没有任何做作的豪言壮语,只是回头向亲兵咕哝了一声:“时候到了,行动吧。”
轰隆隆……城门开启声犹如闷雷击碎了深夜的宁静,而紧接着那河北军的呐喊声更似瓢泼大雨骤然而起,敢死士、弓箭手自南门倾泻而出,疯癫般扑向曹军的防御。但是正如审配所料,对面幽暗的连营马上沸腾了,眨眼间无数火把冲天而举,把邺城四围照得白昼一般,战鼓齐鸣势如奔马,营寨间条条马道上的士卒都往壕边涌,川流不息好似成群的蚂蚁。
河北弓箭手一齐放弦,飞蝗般的箭雨立时向曹军寨墙飞去,射得守门军士连连倒退,曹军后队的箭马上又还击过来。敢死士哪管前面有多少敌人,只是推着车低着脑袋往前冲,有些人干脆大吼一声,连人带车一并蹈进壕沟里,为后面的人垫路。大队军兵紧跟着一拥而上,可只有少数人能冲过便桥,其他会水的不会水的都往沟里扑腾,踩着填塞物和死人往前扑。
“守住!守住!”曹军督将尖厉的叫嚣声仿佛是从后脑勺挤出来的,兵卒在弓箭掩护下举着长戈大戟贴到寨墙边,只觉面前火光闪耀水声拍击,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清楚,干脆把家伙探出栅栏一通比划;没几下就被城上袁军的箭稀里糊涂刺死,后排的兵赶紧从死人手里接过家伙,把尸体往脚下一踩接着冲锋——无论突围的还是防守的,此刻都疯狂了。
曹操
早就出了中军大营,在战场外数丈之地观望,即便是这样的距离还瞧不清楚,却能听到喊杀中夹杂的铮铮箭声。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可算明白审配的弓箭有多厉害了,轻易不敢向前半步,就在原地聆听亲兵往返探报。即便如此众将还是很担心他的安全,外层由曹纯督率虎豹骑围了一个大圈子,里面还有许褚、邓展等人举着盾牌挡在他前面。荀攸、郭嘉等人也都穿了铠甲,却是自己举着盾牌,手心都攥出汗了。
正看得焦急之际,张绣麾下监军王选带着亲兵赶来:“袁尚军自南面攻打我营。”
曹操连头都没回一下:“叫他攻吧,他啃不动张绣那块硬骨头。”
“主公不调兵抵挡吗?”王选有些错愕。
“放心吧,袁尚军心不齐打不进来。”曹操一边探头一边道,“你替老夫到各处传令,除了最外围的寨子留人,其他兵都调到这里来防守,今夜不管袁尚就打审配!”
王选都傻了:“这、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郭嘉瞥了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呗,啰嗦什么!”
王选怏怏而退,众人继续凝视战场。约摸打了小半个时辰,审配军依旧奋勇,曹军有寨墙为据,邺城的弓箭手就竖起辕车作掩护,躲在后面放冷箭;那些冲锋的兵士更是不顾死活前仆后继,冒着流矢与曹军恶斗。忽然间就听一阵轰隆隆巨响,南路的整座寨门都被河北军掀倒了,曹军被拥得不住倒退,后面的兵不明就里转身欲逃,竟自相践踏起来。
眼见战事告急,曹操拔出佩剑喝道:“后退者斩!”
传令官跟着呐喊起来,将士们再三用力,前推后搡总算把敌人又逼了回去。但战事依然胶着,跃过沟壑的袁军已经与曹兵肉搏起来,枪矛刺出一道道血泉,大刀削得断臂横飞。曹兵顾及同伴不敢再放箭,可是邺城突围的兵都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城上的弓箭手不管敌我只是一个劲猛射。
有亲兵跑回来禀报,南面的寨墙全塌了。曹操啧啧连声:“好个审正南,真要跟老夫玩命啦!”
荀攸提醒道:“以攻为守逼敌自退。”
“好!反正这仗打得这么狠,我料他也无力再来一次了。”曹操朗声传令,“告知全军将士,推倒寨墙一齐攻城!”
传令官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邺城周匝四十的内寨墙全被曹军自己推倒了,将士们就拿它们当桥攀过壕沟向里冲。有些眼疾手快的人架住云梯就往上爬,虽然这样攻城力量分散不能得逞,却把审配的突围计划打乱了,城头守军赶紧放下弓箭搬石头往下砸。一时间东面、西面、北面处处告急,唯有南面还在搏杀。
这时又见西面拥来一支小队,为首的是监军浩周:“启禀主公,袁尚军攻张绣不下,转而西移攻于禁将军营寨。”
“哼!”曹操不禁冷笑,“你告诉于禁,守住寨门稳扎稳打。就让袁尚在外面转悠吧,东西南北哪边他也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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