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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地球时间2077年),上一趟航班已在返回途中一年有余,夏雨他们才刚刚抵达海王星附近。巨型星舰在太阳系内如同一颗核外电子,经过能级的不断跃迁终于进入最外层轨道。五年里,夏雨总会时不时想起沈琳,只是无聊的时光占大多数,好在这一路的瑰丽奇景可以聊作慰藉,偶尔同行的乘客也会一块聊聊天,时间一久,大家也开始慢慢熟络。
同行九人之中,夏雨最早结识的是大卫。那时,他们从火星出发八个月后到达航线的第一站木星,这颗主要由氢氦元素组成的太阳系最大行星,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卫被其中心的人们称作’大红斑’巨大的风暴气旋惊喜到连连拍手叫好,迫不及待来找隔壁舱的夏雨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情。大卫是个明星艺术家,和夏雨年龄相仿,后AI时代内出生的他,拥有异常敏锐的视觉天赋和创造力,不仅精于绘画、雕塑、摄影,还有众多耳熟能详的数字艺术作品;比如元宇宙游戏《黑洞使者》中主角的经典的四维造型就出自他手,手持黑洞制造器的游戏主角在元宇宙的3D画面中拥有不断变换的外貌特征和道具效果,他告诉夏雨,这个灵感取自四维空间在三维空间的动态投射效果;由于游戏大卖,大卫接了很多周边产品的联名活动,很快积累到一大笔财富,足以支付得起这趟不菲的旅程;夏雨问他为什么要来海王星,他说对元宇宙已经很熟悉,连地球也有些呆腻了,天生热爱冒险的他一直想看看真实的宇宙。
大卫也问起夏雨这趟旅程的原因,夏雨竟一时不知如何谈起,只好说是一位退休的总统因身体原因不能成行,坚持要把票赠予自己,大卫好奇心被勾起来,反复追问夏雨怎么认识的这位总统,夏雨只好把在雁栖湖和火星偶遇列奥纳多的故事一一告知,听完后大卫对这个故事直呼满意,并立马给夏雨引荐了一位同行的新朋友——马蒂斯。
马蒂斯也是位退休政客,巧合的是他竟然跟列奥纳多熟识,原来他是攒比亚北方邻国刚果(金)的前任参议院主席,四年前趁着政府换届他光荣退休,开启自己的旅行生活。谈到攒比亚时马蒂斯无不惋惜,因为两国遭遇过相似的困境,结局却截然不同;谈到列奥纳多时,马蒂斯眼神里满是欣赏,尽管这位政坛前辈在任时没能力挽狂澜,但马蒂斯知道政治是个复杂游戏,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况且列奥纳多已经十分称职。夏雨把自己和列奥纳多的秘密谈话告诉了马蒂斯,请教他关于地球的看法。
夏雨:主席先生,您觉得地球的和平,未来还有希望吗?
马蒂斯:年轻人,我的看法跟你们的预测一样,甚至可能更糟糕;
夏雨:如果,我是说如果地球上的人类都没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呢?
马蒂斯:火星啊!火星也不安全。
夏雨:火星???
马蒂斯:如果地球都那样了,难道你觉得火星能独善其身吗?
夏雨一时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如果说地球是各个国家之间的战场,那么火星其实更像若干个部落的战场。国家之间战争可能持续数年,部落的战斗可能就几天的事。想到这一点,夏雨开始明白沈琳为何不余遗力地促成自己的离开,蓦地心下一酸:“傻瓜,你想让我比你多活几年,可你不知道此刻明白这一切的我有多痛苦,我宁愿跟你在一起多活五年,哪怕五天,也远胜过我独自苟活十年!”瞬时他内心气血翻涌,双手捂嘴竟吐出一口鲜血。
马蒂斯一生阅人无数,可眼前这位年轻人还是让他大受震撼,心想若非至情至性之人怎会感伤至此,他赶紧递上毛巾,轻拍夏雨肩膀安慰到:“孩子,人总有一死,只要一切还没发生,何不活在当下呢?”夏雨听进去了,吐完血的他反而感到一丝轻松。自己这几个月潜意识里的惴惴不安,不就是因为一直想要个答案吗,现在答案出现了,自己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沈老师为了爱敢于向死而生,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辜负她,想到这他重新调整呼吸慢慢将周身气血归位。马蒂斯问他要不要找机器人医生量个血压开点药,夏雨连忙摆手道谢:“谢谢前辈,无碍,无碍。”
后面的时间,在大卫和马蒂斯的介绍下,夏雨又陆续认识了舰上的其他几位旅客,如太空叉公司的中小股东柯伊尔,柯伊尔告诉夏雨自己其实是带着女儿来避难的,由于他对公司日常的重大决策有知情权,他知道他们起飞五个月后公司就会宣布所有商旅航线的停飞预告,这让他非常担忧未来的局势。夏雨听完倒不惊讶,柯伊尔描述的情况和何真人之前的推断基本符合,看见夏雨一脸淡定,柯伊尔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佛系年轻人有两把刷子,甚至有意让自己刚成年的女儿尤妮亚和夏雨多接触接触,可尤妮亚对这位亚裔小哥哥丝毫不感兴趣,她只喜欢自己隔壁舱的大帅哥亚伦,没事就跑去找他一块玩游戏。那是个拥有深邃的眼睛和高直鼻梁的北欧帅哥,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父亲在欧洲最大能源集团担任副总裁,可以说亚伦是标准意义上的’高富帅’,但不知怎的,他逢人便称自己患有忧郁症,原本俊朗的外表下却总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气质,这种鲜明的反差感让正直青春期的尤妮亚无比着迷。至于其余四人,夏雨虽与他们交往甚少,五年下来也总算基本认识,分别是教育家莫顿、南希夫妻俩,著名商业律师埃里森和基因疫苗科学家希尔。
自上次吐血以来,夏雨每每修行总能体会到以往从未有过的进展,入定十数天竟似片刻之间,等接近海王星轨道时,坐忘境界大有离相破执之势。这日,舰上所有人都在一睹窗外的宇宙,此处太阳不再炙热,成为一颗微弱的光点,好似夜空中的一颗寻常星星,而近在眼前的海王星,如同一个披着蓝色面纱的异域美女,其明亮的大气层以数千公里时速的风暴不断卷起巨大的云浪,昭示着她阴晴不定的性格。就在人们大呼过瘾之际,飞船的AI舰长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心碎的消息:地球和火星的人类在经历长达4年的大规模战争后无一幸免,强烈的核辐射使得两座星球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不建议太阳系仅存的人类继续返回地球或者火星。这条消息由火星中继卫星在AI系统命令下自动发送,消息显示太阳系三艘巨型星舰上的乘客目前仅存的人类,一艘位于海王星轨道,两艘位于天王星附近。
夏雨差点再次吐血,虽然早有预感,但当悲剧袭来,仍无比痛心。何真人此刻没有打扰,他清楚这一劫需要夏雨自渡。沉默良久后,夏雨双手作揖,朝着太阳的方向吐词为悼:美景非良辰,佳期已如梦。早感此中劫,始觉肝肠寸断;众生缘星尘,余烬尽无存。大道弭兵兮,渡万物而超脱。
等平复过后,夏雨用沉默安抚同行者人们的悲痛,人们在相互拥抱下纷纷掩面恸哭,抽泣声此起彼伏,场面难以名状,连AI舰长也懂事的没有出声打扰。直到数个小时后,人们从情绪中慢慢恢复清醒,系统才用温柔的女声缓缓安慰道:“亲爱的乘客们,我是你们的AI舰长,尽管我不是人类,但我能充分理解你们的悲伤,请大家节哀顺变,然后坚强起来,努力保留好人类最后的火种。”为了人们更好地消化接下来的信息量,系统停顿数秒后继续道:“母舰现有两套方案如下:第一是驶向离太阳系最近的超级类地行星比邻星b,行程约四光年,耗时约六百年;第二是驶回火星或者地球近地轨道,虽然地球和火星地表已不适合人类居住,但本舰可以作为这两颗行星的空间站供你们长期居住和使用。母舰最终何去何从,还需要综合考虑你们的意见,如有想要驾驶飞船驶离母舰的乘客,可以任何时候在飞船指挥系统上提交分离请求,母舰会及时启动该流程。你们是人类最后的火种,请慎重商议,科学决策,如需其他建议,可随时向我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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