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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给曹操提了醒:“哪位是刘氏夫人?”
刘氏跪了半日这才插上一句:“民妇乃袁本初未亡之妇。”这会儿已不敢再说自己是大将军夫人了。
曹操有心询问此女来历,又碍于旁人太多,扭头望了一大圈,见王忠站在人群后面极远处,赶紧伸手招呼:“王忠!老夫命你将堂上所有女眷一律带进侧院回避,好生照看不准侵扰,只留下大将军夫人。荀军师暂留一步,其他人退至前堂各司其职,若无要事不准进来。”
“诺。”这番安排传下去,院里可就热闹开了。大伙不敢多问纷纷退去,只曹丕满心神往,跟在袁熙之妻身后转去侧院,片刻也舍不得离开。至于被绑的段昭三人,早有人解开了绳子,曹操不再提,这就算没事儿了。大伙乱乱哄哄折腾了好半天才渐渐安静。
曹操见没有别人了,这才向刘氏深施一礼:“嫂夫人受惊了。”他早年呼袁绍为兄,故而这般称呼。
“民妇不敢。”刘氏再次见礼。
曹操别的不提先打听那女子,刘氏娓娓道来。原来她乃中山无极人士,已故上蔡令甄逸之女,芳名唤作甄宓(fu)。聪明貌美,喜读诗书,配与袁熙为妻。因为袁熙出镇幽州,甄宓留在邺城伺候婆母,算来比曹丕大五岁,现年二十三。
荀攸在一旁坐着,越听越觉尴尬:“此女已有丈夫,配与明公之子恐怕不妥吧?”只因太碍名声,军师也管起家务事了。
曹操倒不以为然:“老夫听说那袁熙倒是个谨慎之人,惜乎兄恶而弟骄,他处其间又不能居中调和。古人云‘修身正行,不能来福;战栗戒慎,不能避祸’。早晚也是老夫刀下之鬼,他死了还谈什么丈夫不丈夫?我儿既爱娶之便是。怎奈中山路远,就借贵府一用,三日自此迎娶入营!”
“诺。”刘氏跪在那里岂敢多言,心里却是忧喜参半——忧的是袁氏之妇竟归仇人,曹操还当着自己面说要弄死袁熙,可见袁氏男子当无遗类;喜的是自此与曹家添一段姻缘,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果不其然,曹操道:“袁家之妇既转嫁我儿,老夫也不难为你们。凡袁氏女眷继续居住府中,不准任何人来骚扰。”实际就是软禁。
扔下这句话曹操便领着荀攸下堂了,刘氏望着他的背影又是一拜,心里已谈不到什么痛苦不痛苦,更不敢奢望与儿子能再相见。能平安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曹操满面欢喜,荀攸却闷闷不乐——进了幕府未理政务,先抢人家儿媳,这事办得也太不地道了。当年曹操纳张绣婶娘、收秦宜禄之妻,如今曹丕又抢袁家的媳妇,曹家父子好门风啊!
哪知对面又走来王忠:“启禀主公,有三个人想请您见见。属下已安排他们在东房等着呢!”王忠是机灵人,曹操叫其看管女眷他就明白了——贼不走空,绝色佳人被儿子抢去了,他也不能白来一趟,这是叫我给他物色美人呢!
“你很会办事。”曹操满脸凝重矜持不笑,“带路吧。”
三人边说边走又到了东面一处院落。荀攸不明其理还只当是发现什么贤士,到地方才知道又是女色之事,干脆不进去了,气哼哼在外面等,王忠也找了个由头留在外面。曹操一人入内,但见房里规规矩矩站着三个少女——两人花枝招展、环佩叮当宛若富贵仙子,还有一个相貌清秀未施粉黛,似乎是个丫鬟。
那俩浓妆艳抹的一个姓赵、一个姓刘,是袁府歌伎,刚才见甄氏得公子青睐,另抱琵琶倒也是个好归宿,总比落在当兵的手里强,便有心见贤思齐。何待王忠物色?早就再梳鬓发重涂脂粉,把平日舍不得戴的首饰簪环都挂上了,见曹操进来赶紧上前施礼自报家门。
曹操见这俩女子虽不及甄氏之貌,却也是相貌俊美豆蔻年华,便直截了当道:“你二人可愿从老夫?”
二女齐声称是,尤其那个姓赵的小嘴比吃了蜜还甜:“我们姐妹出身卑贱,能跟着大人乃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曹操哈哈大笑连忙搀起,这俩人顺藤摸瓜拉住他双臂,又是撒娇又是嬉笑,门外的荀攸连连咋舌,索性把脸扭过去不看。
曹操闪目再看,见始终站着不动的那个少女眉目清秀身材婀娜;虽满面惊惧之色,却更显楚楚可怜——丫鬟与歌伎不同,整日里就在后宅伺候内眷,遇到今天这般阵势早吓呆了,连哭都不敢哭。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听他问话,吓得直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姓刘的歌伎恐曹操动怒,赶紧替她回道:“她叫阿骛。”
“阿骛?哪个骛字?”曹操饶有兴趣。
那姓赵的歌伎粗通文墨,拉起曹操的手,用手指写着这个字,嘴上又道:“这阿骛妹子自幼父母双亡,在府里伺候夫人们。大人您是仁心好善,索性连阿骛妹子一起收了吧。”她能说会道又会哄人,写完这个字顺手牵起曹操的胡须,轻轻捋着。
曹操被她哄得美滋滋的,摇头晃脑道:“屈原有云:‘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这样一个标致的美人该在锦绣华堂上,当个丫鬟倒是可惜。”
姓赵的歌伎嗲嗲道:“那大人就爱惜爱惜她,我们姐妹三人一起伺候您……”
“哈哈哈……妙!妙!”
“主公!”外面的荀攸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咬牙,低着脑袋钻进来,“此番兵取河北为何而来?你岂能一进邺城就先抢人歌姬侍女?这、这……”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
“抢?”曹操笑呵呵道,“你们两个说说,是老夫要抢你们吗?”
那姓赵的歌伎道:“这位大人说错了,我们姊妹是心甘情愿跟随曹公的。”
荀攸一听人家你情我愿,实在难管这事,气哼哼道:“主公乃荒淫无道之人!”说罢拂袖便走。
曹操猛然推开两个歌伎,一把拉住他衣袖,霎时间已换了口吻:“军师且慢!何言老夫是荒淫无道之人?”
荀攸被他抓着一只衣袖,却不好意思回头,只背对着他愤愤道:“贪爱女色,不听劝谏!”
“贪爱女色有何害?”
“乱政祸国!”荀攸脱口而出,“昔日晋有骊姬之乱、陈有夏姬之灾,故为政者当……”
“一面之词!”曹操严厉训教道,“昔日光武帝因慕阴后而奋发,司马长卿因得卓文君而显名。只道好色误国,何不言好色而成大事者?”
荀攸竟被问得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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