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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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第1页）

当初，魏主跟司马懿等正在朝堂议事，忽然郭淮属下的传令官飞马来报紧急情况。魏主令引入，传令官急急上奏道：“姜维、夏侯霸差句安、李歆等于曲山建筑了两座城池，由句安和李歆分别把守。姜维则派人前往羌地结盟，试图与羌人连军出西平，近雍州。郭淮将军已令陈泰将军率领五万人马前往拒敌。”

魏主与司马懿等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由司马懿长子司马师率领五万人马前往雍州增援。当队伍离雍州四五十里之时，司马师忽然听哨探官报告说“郭淮已经击退了蜀军”，仍然在“穷追猛打”。司马师想：“数万人马已经到达了此地，总不能如此空空行军一趟，立马就撤回洛阳啊。”接着又想：“蜀军残兵败将一定加速后撤，如果我们行动迟缓，则追赶不上，寸功毫无。必须得抄近道才行。”如此一想再想之后，就迅速跟几名属官及谋士商量了一下，然后抄斜径小路一直赶到了阳平关附近。司马师亲自登高远望，发现蜀军正士气低落散散拉拉地在逃窜。

“终于追赶上了！”司马师一阵兴奋，感到立功的时机就在眼前，于是令军士们火速前进。眼看着跟蜀军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忽然从道路两旁的山石和草木丛中飞出无数的箭镞，密密的如蝗虫群纷飞一般，顿时前军无数的士兵被射死或受伤。这突如其来的惨相，把司马师吓得简直魂不附体，连忙下令回军。幸好，有两支箭从他的身边擦过，他没有受伤。死去的士兵固然是抛尸战场了，而受伤的士兵，哪怕是那些轻伤的士兵，都疼痛得难以忍受，有的疼得嗷嗷惨叫。

有随军医者及有经验的老兵立马看出，蜀军所射之箭，全部都是毒箭。即便是小小的伤口，都红肿溃烂，皮开肉绽，渐渐扩展，深入，最终使受伤者在极其痛苦中死去。

……却说在洛阳远郊的一处山坡上，深夜，司马懿魂正坐在他墓旁的一块山石上。月光洒在草木上，山坡上，也洒在他的身上，使他的外貌变得似乎比生前帅气而有风度了一些，包括他的牙齿都好像较生前齐整了一点。他对自己的寿命接近70岁而殁，并没有多少遗憾。他知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而他已经很接近七十岁的阳寿了，应该是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他对他的“官授太傅”更为满意。让他内心——他内心的想法和情感通常都是丝毫不显露的，这一点，跟曹操倒是颇为相似——深感满足和得意的是，他的这个“太傅”跟前朝和前任的若干太傅是有所不同的，他颇为顺利地从曹爽弟兄手里夺得了兵权，并且成功地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扶持到了一定的高度，且都拥有一定兵权的。

他跟两个儿子从来没有挑明过，但两个儿子都完全知道父亲政治、军事方面的内心，真成了十足的心照不宣。因此，在他病重期间，——有人病重时头脑里是一片糊涂，而有人直到咽气前都神志清晰。司马懿属于后者。——当着他人之面跟儿子所讲的话，都是相当得体的，甚至令人感动。他还记得，他跟两个儿子是这么说的：“有人怀疑我有异志，我真心怀恐惧啊。我死之后，你们两人要好好地处理国政，让天子和众大臣放宽心。谨慎啊，谨慎啊。”

司马懿魂想：“我这样说过之后，多少能打消一些人的怀疑，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说不定还会厚葬我，祭奠我，优赐我，增谥于我，还能保障我两个儿子的安全，为两个儿子将来的升职、稳握兵权铺平道路。如果心胸窄，气量小，不善于隐藏内心，不善于恰到好处的利用机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三族被灭的结局也说不定。现在最让我担心的是，两个儿子是不是能沉得住气，是不是能在对手强时我隐藏，对手弱时我一击使其毙命。对手是石头我是鸡蛋时，要学会保存自己，对手是鸡蛋我是石头时，要一击而使其粉碎，千万不能拖泥带水，哩哩啦啦，留其后患。自身弱小而逞强，是傻瓜，乃破灭之道也。”

司马懿魂这么想了好一阵子之后，站起身，踱了几步，而后又站定，面朝苍天，微微露出不甚齐整的牙齿，祷祝道：“但愿我儿，能成大事！”

……话说吴主孙权与徐夫人完婚一年后喜得一子，是为孙权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叫孙登。孙登从小就聪明可爱，非常顽皮。当然，非常顽皮这一点，也许是所有男孩的通性。五六岁的时候，帝师教他念书、识字、背诗文，几乎一教就会。后来学习刀枪、骑射，悟性也不错。孙权和徐夫人真是高兴极了，并且在孩子未来的身上寄托了厚望。——把希望寄托于孩子，这也许也是本族人的通性。——因此，在孙登过了十岁生日之后，在徐夫人及几名亲属的提议之下，孙权将孙登立为了皇太子。这让徐夫人简直高兴极了。

“子贵母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是，有时候，生活中突如其来的打击，叫人来不及预防，甚至根本无法预防，完全出于意料之外。就在孙登被立为太子的第二年，秋天的一个早晨，孙登请母亲早安时，徐夫人忽然发现儿子好像瘦了许多。但是她没有做声。第二天早上，儿子孙登按惯例来请母亲安，徐夫人越看越觉得儿子瘦了好多。母亲就忍不住了，问孙登道：“我儿，最近吃饭食量大否？”

孙登的整个心思都放在骑马射击、舞刀弄枪方面，母亲问这样的话他觉得简直就是多余，但嘴上不好责怪母亲，于是就简洁地答道：“当然大啊！骑马射击练刀枪，比坐着不动念书写文章自然吃得多！”

母亲又问：“我儿，你是不是哪里感觉有所不适？”

孙登道：“回母亲话，儿没有哪里不适啊！——哦，练久了，腿脚有时有点疼，但过两天就会好。”

母亲稍稍有些放心了，觉得孩子渐渐长大，个头向上窜，看上去身体好像渐渐消瘦一些，也是正常的。于是母亲关照说：“我儿，也不要练得太多太久，也要注意歇息呀。”

孙登道：“是。母亲。”

就在这次母子对话的第五天或第六天，早上，孙登起身时，觉得身上有些力量不足，腿脚有些发软。但他坚持着向父母亲请了早安。而后回到练兵场时，明显的感到软弱无力了。太医用手把了把他的脉搏，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太子有些发低烧了。于是给他配了柴胡、菊花、金银花等汤药。

太子孙登服用了太医的第一剂汤药之后，似乎约略好转了一点。孙登本人及他的母亲徐夫人很有几分喜悦。徐夫人道：“我儿，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坚持天天喝药，不能怕味道苦。”于是孙登便坚持着喝了十来天。病情有时好一点，有时又歹一点。可是，就总趋势而言，却一步步加重。虽然发烧的热度不甚高，但就是降不下来。并且感到浑身上下，彻里彻外，都是说不出的难过，转而越来越烈，全身都感到痛苦难捱。一个好端端的少年，被折磨成了骨瘦如柴、行路艰难的朽木模样。前前后后折腾、折磨了十来个月，最终，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被病魔吞噬了生命。这沉重的打击，使徐夫人消耗去了大半条性命。

孙登的早夭固然是家庭的不幸，然而也是朝庭的不幸。数月之后，孙权跟太后及几个心腹协商了一下，决定立次子孙和为太子。孙和是孙权跟琅琊王夫人所生，性情较孙登文静、内敛一些。说话不多，语速也较为缓慢，但读书经写文章却极好。因为身体比较单薄，因此在刀剑枪棍方面显得成绩平平。孙权本不甚愿意立他，但因为太后及其他几个亲信说了“不按顺序理不顺”之类的话，孙权也就接受了其他人的意见，于是立孙和为皇太子。

孙权的大女儿全公主，在孙和还是个三四岁的幼儿时，还是挺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彼此都丢失了单纯及童真童趣，成人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的阴影，难免投射到了儿童的心里，使全公主认识到孙和这个弟弟并非百分之百的“家里人”，因此渐渐彼此陌生，隔膜，甚至家族彼此间的轻蔑、羡慕、嫉妒、仇恨和倾轧也占据了他们的心灵，也使他们变得不时的产生出敌对情绪来。发展到后来，竟至于如仇敌一般。

有一次，孙和及母亲王夫人等几个亲信正在议论朝廷的一些传闻、密事之时，恰巧被全公主在窗外偷听到了。于是全公主把孙和母子妄议朝政的话扭曲、添油加酱了一番，还特地搀进了对皇上不满的内容，禀告给了父亲孙权，使得孙权很是震惊，大发雷霆，几乎没有跟任何人商议，即把孙和的太子地位废除了。孙和即使浑身是嘴，也不能在父亲面前辩解明白，并且越是辩解，越是引起孙权的愤怒。孙和感到冤枉、憋屈透了。天地之大，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他感到这个世界全是刀霜，全是暗箭，专挑拣老实人折磨，刺杀。孙和被废除了太子位后，又分明的感觉出原先的所谓的好友，所谓的亲信，都渐渐的，甚至是陡然的离他而去，有的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了晦气似的。

孙和始终搬不开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他不分白天黑夜的在人生的阴影里折磨自己。他茶饭不思，他想到了死。但是他并没有立即自戕，而是将身体折磨出病来了。太医给他看过两次，开了两剂药，他也勉强吃了一部分，但心情依然黯然，悲愤，看不见一点光芒，有时候竟然变得呼吸十分困难。他的病始终没见什么起色，而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终于夺取了他年青的生命。

立长子孙登而长子夭折，立次子孙和而太不称意又废了孙和，继而孙和又夭折，经过这些折腾之后，孙权也似乎苍老了好多，原先的紫色须髯也变得花花白白，脸上的皱纹深深密密。但是，头等大事仍然还是立太子。按照顺序，再结合其他因素，最终决定立三儿子孙亮为皇太子。孙亮是孙权和潘夫人所生，被立为太子时年仅七岁，所以朝廷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由诸葛恪处理。——因为陆逊、诸葛瑾等要臣老臣都一一的作古了。

太元元年秋天八月初一，凌晨时分，忽然刮起了狂风。——后人的后人称作台风，外邦的一些民族称为飓风。——其疯狂的程度是多少年以来人们从未见过的。狂风伴随着暴雨，江汹涌，海奔腾，平地水深数尺。吴主祖先的陵墓之地所种的松树柏树，因为特别的招风而都被连根拔起，有的一直被吹刮到建业城的南门外，还有的斜躺着或倒插在道路上。孙权被这天地神灵的“发威”吓得半死，从此精神萎靡，身体消瘦，体力衰弱，食无胃口，并且进食越来越少。到了次年的四月，病势愈加沉重，几乎全然不能进食，但神志似乎还基本清晰。于是他把太傅诸葛恪、大司马吕岱招到榻前，有气无力地以后事相托。嘱托完毕后，头一歪，便去世了。……

却说司马师听说孙权已死，觉得是乘敌之危的大好时机。他拒绝了尚书傅嘏等人的劝阻，执意要立即兴师伐吴。司马昭也尽力支持兄长的进兵主张，道：“现在孙权刚刚去世，孙亮年幼懦弱，正是乘机进击的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是司马师令征南大将军王昶率领十万人马进攻南郡，征东将军胡遵率领十万兵进攻东兴，镇南都督毌丘俭率领十万兵进攻武昌；三路进发，其气势、威力非同寻常。又任命弟弟司马昭担任大都督，协调统领三路军马。

却说吴国太傅诸葛恪，听得哨探官报告说“魏兵分三路而来”，不由得吃了一大惊。急忙聚集众官商议。平北将军丁奉道：“魏兵分三路分别往南郡、东兴、武昌而来，其东兴乃最为紧要处。如果东兴有失，南郡、武昌就会暴露于虎狼之前了，其势危矣。”

诸葛恪道：“言之在理，此话与我所想完全一致。你可率领三千水军从江中而去，我随后令吕据、唐咨、留赞各率领一万马步兵分三路接应。以听到连珠砲响为号，一齐进发。我当亲自率领大军随后而至。”

丁奉接受了命令，迅速带领三千水军，分作三十条战船，往东兴方向顺风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