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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的几人间也不是一条心,不久便生出内哄,未及走远,其中两人被张冲追上诛杀,《暴虎凌霜经》也遭夺回。
巫士良等侥幸脱身,为求保命,偶遇死海血骷髅招募,把心一横种了心珠,投入圣教麾下——
巫士良是嗜色如命没错,可不是笨蛋。
除垂涎血骷髅那无比诱人的惹火胴体、直觉她不是什么三贞九烈,是看对眼了又或兴致忽来,同谁都能好上的一条母狗,欲乘近水楼台之便,伺机一亲芳泽,更重要的是:他一眼便看出那“心珠”是蛊,至少是运用了蛊毒的原理,而寒阴功体正是天下蛊虫的克星。
此术于他收效甚微,假以时日《雪花神掌》大成,驱出体外不过反掌间耳。
在此之前,驱奉玄教吞梅花林,忒便宜的买卖缘何不做?
料不到加入圣教的头一桩差使,便是引血骷髅杀上梅花林。
“属……属下的私仇,”他记得自己冷汗直流,腆颜强笑:
“岂敢劳动我教大军?还是……还是先不用了罢。”
那名叫方骸血的狂妄小子呲牙咧嘴,满脸衅笑。
“哪来的大军?就你、我,还有你,还有你……加上血使大人,正好五个。”
巫士良吓得魂飞魄散,但所有反抗意志,瞬间就被心珠加诸的痛苦所摧毁;踏上熟悉的阜山山道时,肠子都快悔青了。
巫士良啊巫士良,你逃到天涯海角不好么?
隐姓埋名,晴耕雨读不好么?
最不济最不济,黑衣夜行当个采花大盗也好啊!
何苦受此折腾,最终落了个自投罗网的凄惨收场?
梅花林几代前便已没落,张冲没有师兄弟,徒弟也就收了十来个,最能打的都反出门墙,余下也没强过洒扫庭除的道僮多少。
但张冲列名“阜山四病,痴瘣痝瘿”之内,乃渔阳三郡有数的高手,浑号“瘣道人”的瘣字念作秽,一指伤病,一者形容高峻巍峨貌。
张冲之病非是久病卧床的病,而是视仇如疾,睚眦必较,年过七旬仍无半分收敛,惹上灰袍老道的没一个好死。
武林中颇罕以寒阴功体成名者,张冲昔时以一手掬酒化冰、弹指歼敌的绝技打响名号,“凝酒成冰醉杀人”脍炙人口,知道他精擅掌法的反而不多。
巫士良痛恨师父,却更畏惧他的武功。死海血骷髅若依门下弟子数量,认为今时的梅花林好欺,这算盘只能说错得离谱。
身长九尺余、秃顶佝背的灰袍老道负手一站,宛如蒙着尸布的巨大髑髅架子,气势逼人,说不出的阴森可怖;哪边更像歹人些,乍看竟有些悬。
巫士良那两名被清理门户的师弟都是练硬功的,被师父一掌一个,打得胸塌背凸,爆颅惨死,师父甚至没用上《雪花神掌》。
光站在他面前不发颤,便几乎用尽巫士良的力气,师父却连一眼都没往他身上瞟,只阴郁地望着面色青白、满脸桀骜不驯的方骸血,良久才阴恻恻开口:
“你爷爷,知道你来我这儿么?”
“老子生在天地间,爹娘没有,哪来的爷!”
方骸血拗得指节喀喇喇地爆响,犹如炒豆一般,轻浮地甩手松肩,一副地痞模样。
老道人足足比他高了两颗脑袋,枯爪般的十指骨节粗大,每颗似有他喉结般大小,似被拗指声弄得手痒起来,提掌端详片刻,才懒洋洋道:
“回去找你师父,闭门思过,我今日便放你一马。”
方骸血狂笑起来。
“我哪来的师父?老子一身武功,全是自己学的!那天杀的秃驴啥都没教我,除了打骂教训,动不动就关老子小黑屋几天不给饭吃;好不容易放出来,还让我挑水砍柴扫茅厕,当骡马使唤,世上有这种师父?你放我一马,怎不问老子肯不肯放你!”
佝偻着背的灰袍老道眼神阴鸷,片刻才点了点头。
“都是欺师灭祖的货,难怪走到一路。”手一扬,让弟子闭起观门,散至四面廊下,大踏步走到遍铺砖石的前庭广场上,阴恻恻道:“我且站着不动,让你打三掌,若你能支撑到第三掌打完还没死,我便只折断你一双臂膀带一条腿,交你师父发落;至于这帮匪类,会一一死在你面前。想明白了再动手,我不催你。”盘膝坐下,却也没比方骸血矮多少。
时值春寒,积雪尚未全融,人人均着皮袍棉袄,只张冲身上一件褴褛灰袍,袒露出嶙峋胸膛,简直不像是一个画面里的。
悬着“斗雪道迹”四字陈匾的道观占地虽广,却是肉眼可辨的破败,连檐雪都不能稍掩雕残。
梅花林的弟子等虽不似掌门邋遢,称得上仪容端整,也看得出不宽裕,穿着朴素,没有足够的御寒物。
方骸血狞笑着,毫不掩饰被小瞧了的愤怒,右手五指并拢,唰唰几声,身前的镂花雕栏被砍成几段,切口平整如斧斫,一脚将破片踢向老道,身形微动,竟已随破片掠至,掌挟锐风,双刀般斩向张冲的头面要害!
“老狗!死来……呃啊!”语声未落,方骸血向后飞出,如断了线的纸鸢,散乱的体势在半空中无法重整,轰然撞倒大片栏杆,势犹未止,直到背脊重击砖墙,一口血箭喷出,才软软坐倒;混了唾沫的鲜血垂成一道长长的粘腻液瀑,自口鼻簌落,许久仍未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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