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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得着自己就行,要不然我也管不了你。”邢文易话说得冷酷,心里却在意得不得了。早恋都是女孩儿吃亏,他自己就是靠读书读出来的,当然也希望玉知能专心读书。他前几天开会还和一个处长闲谈,那处长也是只有一个独生女,大学到英国去读艺术,两年没回家,在国外找了个男朋友,眼看着感情正浓,怕不是要谈婚论嫁。
如果玉知要出国,高中就可以送去,迟一点大学也可以。问题是他舍得吗?邢文易私心不太想让玉知离他太远,在国内读书,看得见摸得着,他也放心些。
他有点没法想象她不在身边的生活了,虽然他工作忙得很,一天都不一定见得到她,但是只要玉知还在家里,他就觉得心里踏实。俗话说的养儿防老就是这个意思吗?他其实没指望玉知给他养什么老,到老了他可以自己住到养老院去……他只是希望能看着她。
“你怎么这个表情?”玉知扒着他的腿凑近了看他的表情:“不是吧?我真没和他谈恋爱,你别甩脸色给我看。”
她哪里知道邢文易的脑子里已经想到十年后的事情去了,邢文易的手拍在她后脑勺上,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玉知刚想反抗,头顶上的那只手又轻柔下来,给她一点点梳顺头发,指腹轻轻地按在头皮上,很舒服。
玉知让他这样顺毛,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什么小动物似的,任他揉搓,心里也不知道是该享受一会儿还是该接着闹他。她脑子里尽是些胡来的念头,比如把爸爸的头发也揉成一个鸟窝……没想到这时候邢文易轻轻地开口,声音在她头顶上一点。
他说:“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在身边多留两年。”
玉知有点呆呆地抬起眼睛望着他,看见他脸上神色有点落寞,不似玩笑、作伪,是在讲真心话才会用才会有的那种稍显脆弱的姿态。她当下不知该如何接话,呆愣愣地顿住几秒,才说:“啊……那我不结婚不嫁人,也可以。”
“傻话。”
邢文易把她半斜在自己腿上的身子扶正,他说:“不结婚你怎么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不生也没关系吧。”
“有关系。”邢文易看着她,那眼神浸满了她读不懂的、更深沉的东西。
然而玉知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年龄就谈论生子的话题,她只是不能想象现状被打破,某一天她会长大、结婚生子,那一切关于她面容模糊的新家人的设想里,完全无法提取出温情。而到那时候,她就会和自己真正的血亲远离,她回到爸爸身边就像是在做客一样,这不是很恐怖的事情吗?光想象就足够毛骨悚然。
但是同时她听出邢文易话语里的不容拒绝,他似乎坚持她应该拥有一个孩子,这种坚定远超于她要拥有一个丈夫、一个伴侣。她有点不清楚他的执着,男人是不是不太清楚生孩子是怎么一回事?生孩子是很痛的。
玉知有点不高兴,她抿着嘴,把目光移向一旁:“生孩子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有个孩子很好。”
他说:“因为我有,所以我知道。”
邢文易似乎也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他转而思考今天午餐应该吃什么。他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因此很珍惜和孩子一起吃饭的时间,因为只有这时,他们同坐在一张桌前,完全拥有彼此的时间。
他买了个很大的双开门冰箱,足见对饮食的重视。这冰箱买得很贵,即使买的蔬菜没及时做也不会不新鲜。他打开柜门看家政阿姨帮忙买了什么菜,她每天都发了信息汇报采买支出和菜色,他在外地开完会,晚上回宾馆了会看。这家政阿姨也是一个高管家里用惯了的,不过人家现在职务变动平调到外地去了,所以才舍得介绍给他,只负责来给玉知做一顿晚餐,隔天做一次基础家务。
他问:“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还剩了一把芹菜可以炒牛肉,另外拿山药炖排骨行不行?”
“可以。”玉知不太挑嘴,因为不做饭的人没资格挑菜色。
她跟到厨房里去,想给邢文易打下手,被他挥开了,只能站在一边看着。邢文易嫌她做事不太利索,很快就把蔬菜处理好,一边把芹菜切段一边问她:“秦阿姨做菜合不合你口味?”秦阿姨就是那个抢手的家政。
“真的挺好吃的。”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这阵子所有的菜都好吃。”菜的确是好吃的。可那秦阿姨神龙见首不见尾,前前后后做了接近半个月晚餐,她只见过本尊两次。玉知吃完了一般自己洗碗,可就算她不洗,第二天阿姨来了也会洗干净的。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神奇的体验,碗和衣服放在那儿自己就变干净了?毕竟就算爸爸在家她也隔三差五洗一洗碗。她在心里尊敬地给她起昵称叫“田螺阿姨”,即使她爸已经支付薪水仍然心存感激。
邢文易是不太喜欢外人来家里的,他的边界感很强,也很注重私隐。可想而知,如果不是玉知需要人照顾,他这辈子无论如何飞黄腾达,也绝不会找阿姨上门来做家事,宁愿自己受累。但是显然玉知对被照顾的感觉接受十分良好,而他听了她对家政阿姨的溢美之词,不知为何就是不太舒坦,切菜的速度都放慢了:“那我和她的菜,你喜欢吃谁的?”
他和他手里粉身碎骨的芹菜都在等待一个回答。
“说实话人家炒得当然好一点,还有摆盘……但是我喜欢你的一些,可能是吃习惯了,比较顺口。”
人家是好吃,到他这里的评价就变成了“吃习惯了”。简直气闷。这是一种折辱。
玉知跟过来不是为了讨论阿姨的水平高低,对她而言,话题已经驶离航道,她关心的事情要更感性一些:“你刚刚说什么?因为你有孩子,所以你知道有孩子的感觉很好?是怎么个好法?说来听听。”
刀震得菜板哐哐作响,芹菜被砍排骨一般的力道斩碎,玉知眼睁睁看着一片碎叶被震到地上,而邢文易脸上始终平静。
“其实也没那么好。”
“你吃醋了。”玉知弯腰捻着那片芹菜,茎在她指尖像竹蜻蜓一样搓动,上头的叶子颤颤巍巍地打旋儿,她捏着他善妒的物证:“要不然你用这么大力干什么?”
这种小打小闹一律被她视作良性互动,不管邢文易心里如何不爽,她才不会负责哄人。谁能想到他也会有今天呢?做菜的手艺是用进废退,他现在一周未必做一次饭,手艺甚至有点倒退。管他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在这个家里,吃饭才是头等大事。
玉知坐回房间里翘着二郎腿写作业,外头的厨房乒铃乓啷,她嘴角渐渐弯起来,毕竟家里好一阵子没这么热闹过了。
半个小时后她合上卷子,邢文易过来敲门框,脸色还是有点难看,他叫她:“出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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