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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初弦眼眶湿了,怔怔走到他面前。张夕瞧自己的丑陋样儿,愧仄地避过头去。“温……小姐。”他声线也坏了,是被拷打时生生喊坏的。两人相识短短月余,虽说不上有什么情深似海的感情,可温初弦之前度过的那段欣悦时光,那段能昂首挺胸、憧憬未来的日子,皆是张夕给的。“你……放心,我没供出你。他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出你。咱们没有做过的事,怎么能认。”张夕局促,张了半天嘴就挤出这么一句。温初弦心下更是酸涩不堪。“我知道。”张夕欲言又止,竟似哭了。他望向她姣好的容颜,想用手背轻抚一抚,可他手臂抖个不停,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是咱们缘分浅。”张夕最终长叹说。温初弦踮起脚尖,主动抱了他一抱。她甚至想吻一吻他,可旁边有锦衣卫盯梢儿,她得顾忌着世家女的颜面。“你接下来要去哪?”张夕无精打采地说,“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死罪虽免了,大理寺少卿却判我三十年流放,明日就启程去琼州,从此再不回长安了。”温初弦凉了半截,到那瘴疠之地流放三十年,他们此生还能再见么。张夕见她伤怀,勉强荏弱一笑,改口说,“好吧,三十年后我若不死,还回来长安。小姐别哭。”温初弦听他还打趣,破涕为笑,怅然摧心。外头等待的锦衣卫已不耐烦,进来催促。张夕无可奈何,被看押走。温初弦想今后与他参商永隔,生死茫茫,再会无期,便拔足追了上去。张夕深深望她,那目光中不仅是怜爱,更含有无尽的担忧。张夕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忽然瞪大眼睛,示警地提醒她,“千万不要嫁给他!他,他杀了……”不及解释,已被差役带走。不要嫁给谁?温初弦惑然一瞬,随即明白。从张夕那隐忍而畏惧的神色中可以猜出,他是想说,叫她别嫁给谢灵玄么?张夕提了一个杀字,又想说谁杀了谁?温初弦早就猜到,香料这事不是偶然。她,张夕,哪怕是少帝,都只是台上的牵线傀儡,任幕后黑手操纵。如果真是这样,那人先杀了她的玄哥哥,又棒打鸳鸯,拆散她和张夕,毁坏她经商的香方和名声,更一把火烧了她呕心沥血经营的香铺街,连带张夕也一并发落去了琼州。……几乎毁了她拥有的一切。温初弦感到一阵恶寒,捂腹大喘着粗气,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何氏从温老爷那里得知谢灵玄中意的人是温初弦后,立即给长公主写了封信。毕竟姻婚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长公主出面,定可叫谢灵玄回心转意。长公主收到信后,也没料到谢灵玄放着温婉贤德的沅儿不娶,心悦于那个不知礼节毫无德行的庶女。还没等长公主唤人,谢灵玄已提前出现在了长公主面前。只见她那从小到大恭顺、从未有违过孝道的儿子毫不避讳,直说要娶温家小姐温初弦。他和温初弦互通有无的书信摊在桌上,墨迹犹新,字字句句写着至死不渝。长公主看了,暗自咬牙切齿。谢灵玄解释说,“之前温小姐为了倾慕儿子,闹出了情诗的事,人尽皆知。如今温家落难,我们不能落井下石,在这时候退婚。儿子若要娶新妇,她是最好的人选。”长公主严肃道,“她那样的出身,怎么配你?母亲和温家夫人都决不允许。”谢灵玄道,“母亲,您怎么能拆人姻缘?”他神色幽幽,好像质问,哪有半分少年时软弱怯懦的气质。长公主在一瞬间感到了自己这儿子的忤逆和陌生。“你若一定喜欢温初弦,可以要。不过只能收房做妾,不可为妻。”谢灵玄淡淡,“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同娶温家两姊妹?且不说温家父母会不会答应,儿子这般做,还有人伦么。”长公主拍案怒道,“你既知道利弊,还执意要那庶女?从前你事事都听母亲的,如今和灵玉学得也贪图美色,忤逆不孝了是吧?”长公主在闺中时就是强势的性子,如今老而弥辣,声声责备如雷,直灌入耳。十几年来,她在这大儿子身上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无论仕途还是婚事,都得安排得严丝合缝,不能出一丝差错。谢灵玄无奈地笑笑,眉眼又恢复了孝顺和恭敬。“儿子不敢,儿子惶恐。”长公主厉声说,“你要以那庶女为正妻,做我谢家的主母,除非我和你父亲咽气。沅儿比那庶女出身好上千万倍,也端庄千万倍,更对你情深一片,没成婚就日日来服侍我这个婆母。你舍得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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