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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辞宁望向男孩,稚嫩却坚毅的眉目,略有失神,喃喃道:“难怪……”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王伏宣说:“萧玉融估计也是怕自己将来万一有个好歹,给萧氏留下血脉,才隐藏他的身份。”
他说着又咳了两声,拿帕子掩住嘴,“你也看到了,我身子不好,怕是时日无多。我带他来,是希望你能给他容身之所,至少让他活下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养萧玉融的弟弟?你不知道我跟她血海深仇?”崔辞宁冷笑。
王伏宣沉默片刻,顿了顿,“稚子何辜。”
“稚子何辜?”崔辞宁脸上的笑愈发讽刺,“连我还在襁褓之中的八堂弟都死了,萧氏杀我族人时,只能不想着稚子何辜?”
爱恨
王伏宣神色郁郁,“你若是不留他,前朝余孽,柳品珏若是知晓了,以柳品珏的狠心必定会斩草除根。”
所以反倒是叫他这个宿仇来留了?崔辞宁气血起伏。
他倒是想现在就把这孩子丢出去,再把王伏宣大骂一顿。
可转头看双目含泪的孩子和相似的眉眼,堵在喉口的却又吐不出来。
“是去是留,你来看。”王伏宣道,“我言尽于此,先走了。”
他身后的随侍立刻调转轮椅,推着王伏宣走出帐外。
王伏宣出了帐子外一段距离,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带着帕子上都沾了血,脸色惨白。
随侍大骇,连忙为王伏宣挡住风寒,“主君,你这又是何苦呢?”
“到底是我薄她。”王伏宣惨笑一声,“既然她想保她弟弟,那我替她保下就是。”
独留在帐内的孩子早已经双目含泪,但仍咬着嘴唇,倔强得很,一声不吭。
他早明事理,知道这里里外外都是仇敌,也知道只有活下去才能复仇。
崔辞宁俯下身,一只手将长刀插在地上,另一只手用力揩去男孩眼角的泪,“既然你是她的孩子,那我择日再杀。”
他红着眼眶,咬着牙道:“我会扶持你长大,让你看着你阿姊所有的旧部,所有相关之人都死在我刀下。”
男孩的眼泪扑簌簌地掉,却也恨恨地盯着他,“是你们害死了我阿姊,我早晚杀了你们!”
“哈哈哈哈哈!好,好啊!”崔辞宁大笑起来。
他又蓦然收住了音,阴恻恻地道:“我等你来杀。”
两个至亲皆亡的人红着眼睛盯着对方,都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只是崔辞宁最终没等到那一天。
三年不到,京中传来消息,王相病逝,帝为其敛骸骨,大办丧事。
崔辞宁笑了许久,醉倒在营帐里。
王伏宣唯利是图的一生,这又算是什么?郁郁而终吗?也太窝囊了。
从满怀期待走到不堪入目,这样的结局也太难看了些。
但他也没能活很久,戎马一生,明伤暗伤无数,到最后油尽灯枯。
就连死的时候崔辞宁都觉得如释重负,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以告别这个毫无留恋的世间。
他看到那个叫元的孩子咬着牙,背过身去落了泪,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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