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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外菜园茅舍里,魏叔玢坐在食案边芦席上,与两个男子一起听柴璎珞转述她与长孙皇后在立政殿的会面情景,不知什么时候,脸颊湿漉漉的挂了泪水,直滴到胸前。
她伸袖子去擦拭,才留意到门外天色已黑透,屋内更没亮光,另三人的身影都黑黢黢的。李元轨长长叹出一口气,问道:
“所以,皇后又下决心继续查一娘的案子?让你负责?”
“让我‘戴罪立功’,”柴璎珞轻轻一笑,“皇后可没说赦了我大安宫谋逆的协从之罪,只说暂不追究,以观后效,接不接查临汾县主案的差使,也由我自己定夺——我能不接么?”
“那,十四郎和杨大郎呢?”魏叔玢忍不住问,“皇后没提他们?禁卫军还在城门内外缉拿他两个呢。”
柴璎珞叹息:“自然提了,皇后不提我也会提。还是原先那话,我的身份,在外男达官间行走不便,需得十四舅和我一起查案才行。若皇后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去向圣上请一道赦令,也暂不追究十四舅他们……”
“皇后怎么说?”杨信之急切地问。
女道士的轮廓摇了摇头:“皇后说,我和阿玢是女子,分属禁内,我俩的事,她可以做主管得。十四郎早已是朝廷命官,宗正在籍,受命圣主,是杀是贬,不在她中宫统辖之内。上有天子诏令,下有国家律法,她不能再擅权干涉……”
“再?”李元轨闷哼出一声。
“对,再。”柴璎珞语声平静,“皇后也提到了她此前力主请魏公来统领查案、后又强行结案收回成命的事,深愧自责。那是她倚仗人情出格逾矩,结果糟糕透顶。吃一堑长一智,皇后决意不再涉外干政,十四郎的事,全交由主上君臣依法处置。”
也就是说,皇后不肯为李元轨杨信之说项免罪,他俩回长安还是很有可能被抓走判罪……
“然而我出宫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听到很有意思的消息。”柴璎珞轻笑了下,“内廷中使不用再去找我和阿玢,这是自然,我都主动投案了嘛。监门卫说程大将军接手北衙以后,下令清理一批过时的缉令,其中就有对瘦猴似的李十四郎、铁塔似的杨大郎的通缉,已经取消……你们两个出入城门,没人管啦。”
屋内三人闻言均大为兴奋,魏叔玢雀跃道:“这是为什么?难道皇后明着说不干政,其实还是为十四郎他们开脱了?毕竟大安殿那事确实事出有因……”
“璎娘,”李元轨打断了她,向着柴璎珞说话,“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直接说吧。”
“嗯,不兜圈子了。十四舅,我还是想请你和我一起查一娘的案子,不是出于皇后令,也没有赦罪许诺,就是帮我的忙,为此案跑外朝官吏家。当然,其中风险,你自己省得,应不应允,你看着办。”
李元轨沉默了一会儿,吁口气,苦笑道:“你其实多此一问。别忘了,我当面领过圣谕,还奉有手敕,也是命我继续查一娘案,虽然我……进展不大吧。就算我身陷重罪,那查案的差使也还没撤销,于情于理,都自当效命。”
柴璎珞点点头,把食案上的布袋往前推了下:“那你打开看吧。”
布袋里果然是一卷纸,悉窣舒张的声音听得清楚,但屋里一团漆黑,纸上写的什么一点都看不到。柴璎珞向门外喊声“举个火进来”,李元轨已举起纸对着门外照进来的月光贴脸瞅瞅,止住她:
“不必了。我知道这是什么。”
“是什么?”魏叔玢问出声。
“一娘的遗笔。”
魏叔玢一怔,眼前飞速闪过柴哲威在感业寺一娘枕下发现的那通书简:“……痛弃慈亲鞠养……秦玉楼倾凤箫长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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