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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怔了一瞬,谁?
旋即反应过来,这个“他”自然说的是皇帝,这是要进宫!宋氏心中一股不安莫名涌上来,望着那匆匆离开的背影半晌没能说出话。
池帘守在正厅外,眉目冷肃的青年从她身侧过去,行走间冷冽的风扬起她的发丝。
他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大步离开,那玄色的背影迅疾又深沉,好似前头、身后都空无一人。
没人知道镇国公独子进宫面圣说了些什么,那封急信里又说了些什么。众人只知,镇国公为国捐躯,死有其所,皇帝追封上柱国将军,谥武烈,棺木入京的那一日,满城哀哭。
灵堂内亦跪了一片的人,披麻戴孝,入目皆白,愈发刺眼。他们的哭声已不似最开始响亮,而是低低隐泣,让人心烦意乱。
守灵到了最后一夜,明日便要下葬,这是最后的时刻了。
魏应舟屏退众人,要与镇国公单独待着。他毕竟是唯一的儿子,宋氏也哽咽道:“你最后再和你爹说些话吧,记住,说些好听的啊。”
幽深的夜里,明烛飘忽,他孤身一人跪在蒲团上,原本宽阔笔直的背脊却莫名显得有些瘦削,灯火映得他木然的脸忽明忽暗。
魏应舟将头靠近那冰冷的棺椁,那冷淡的无动于衷的脸上,忽地出现了无比柔和的神情。
他就以这样的姿势,静静地呆了很久很久。
直到门被轻轻推开,身旁传来衣料窸窣的声响,她默不作声,也不看他,只是安静地跪在他身侧。
他声音沙哑:“我说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我只是觉得,”身侧的女子攥紧了散在蒲团上的衣裙,温声道,“你向来孤身,可是如今……应该有个人陪着你。”
顿了顿,她声音很轻地说:“这么久了,对着他,你有开口吗?”
魏应舟低低笑了,“你也想让我说些好听的?可是我惹他生气那么多回,他听什么都不会高兴了。”
“他若生你的气,早该把这些蜡烛都灭了。”池帘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眸子平和到仿佛跳进去,也会被轻柔地托起来。
魏应舟微怔。
他亦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疲惫的、犹如死潭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眸底微微泛起涟漪。
“我不会说好话,那就随便说些以前的事吧。”
“妾听着呢。”池帘将蒲团挪近了些,两人的肩膀之间的空隙也窄了许多,手轻轻地挨着他垂在身侧的手。
“将军也会听着的。”
一瞬间手轻颤了下,空洞的心亦被柔软如水的东西填补了,由下涌上,他紧涩的喉咙才发出声响来。
“我爹说我哪里都好,就是锋芒毕露这点很不好。我说,上战场的人,没有锋芒怎么行?后来我就明白了,锋芒太盛,害人害己,果然不好。”
他絮絮道,“阿姐死的时候,我气的提起剑要冲过去杀了我爹,那时候在我眼里,他早已不是以往的那个精忠报国、寡言正直的好将军,变成了卖女求荣、利欲熏心的权臣。后来啊,我也去混迹官场,才明白了许多事。”
“不过现在我觉得,我一开始想反了。他就是个正直的过了头的忠将,为国捐躯,才落得今日这个下场。这在他眼里可是死得其所、再好不过了。”
魏应舟低低嗤笑,眼角却有什么微微闪动,被烛火映照得格外刺眼,叫人的视线无法从那里移开。
池帘看见了,那是滴藏了许多年的泪。
那泪滴留下淡淡的痕迹,转眼滑过无声无息了。
她搭上他的手,像是安抚。温热的、细腻的肌肤贴近,一下一下,好似永远都不会停,宛如一个待在他身边的、让人觉得虚假不已的幻觉。
他似是说累了,声音愈低,低得仿佛自语:“你为什么会从叶谌的马车上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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