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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斐刚刚与船家结清船资,就听身后有人唤了一声:“独孤兄?”独孤斐闻声回头,见任不平背着包袱一身轻便箭衣,斯文有礼地回了一个笑,道:“任少侠,许久不见了。”
两人并不熟悉,非敌非友,只是见过几面,没有交情可叙,只互相客套几句。
独孤斐道:“任少侠在这里,是为了我师妹和陶仲商的比武?”
任不平看独孤斐身边有女眷,不想让人家姑娘等太久,便简短道:“本来是这样打算,不过忽然有别的事要做,比武看不成了。”
独孤斐已经听说陆兼约战拂剑门,以为任不平要赶回平江府,会意道:“原来如此。”任不平租了独孤斐来时的那艘船,两人告别,任不平登船而去。
拨月戴着大纱笠披着件藕荷色的斗篷,仍站出了袅袅婷婷的风姿,她看任不平离去,拉着独孤斐随便问了一句:“那个人是谁?”
独孤斐只觉满手冰凉,他双手拢住拨月纤巧柔软的手掌轻轻摩挲,皱眉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还是穿的少了。”独孤斐掌心火热温暖,拨月双手被捂热了一点,她隔着纱帘看着眼前低着头的英俊青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晃神,片刻后才说:“我穿的够多啦,再穿可要走不动路了,你怎么不答我的话?”
独孤斐怎么揉搓拨月双手的热度都有限,他不太满意地为拨月紧了紧披风,才答道:“那一位是拂剑门的任不平,算是陶仲商的师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拨月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两人要去凌云寺投宿,就不在江边多留,独孤斐牵着拨月去登栖鸾峰。
凌云寺寥落已久,陈希风送走任不平后,和聂朱言在寺中逛了一圈,见寺内处处杂草丛生、大殿朱漆剥落、前朝古迹残破,两人忍不住感慨一番,捐了些香火钱。待逛地乏了,二人慢慢踱回客舍,正瞧见知客僧领着两个人,进了他们那间房后面的屋子。
陈希风只瞧见那两人的背影,看起来该是一男一女,不由奇道:“凌云寺这么冷清,也有香客来?”
聂朱言说:“凌云寺这么冷清,你我也来了。”
两人边说便走到陈希风那个那间屋子,陈希风伸手推开木门,回头道:“不能这么比,我们不是来拜佛的。”
聂朱言跟在陈希风身后进了屋子,径自坐到屋内唯一一张桌子前,拎起水壶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陈希风,说:“公子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来拜佛的?”
陈希风接过水杯,坐到聂朱言对面,不解地道:“此时此日此地,不是为了拜佛,那也是为了梁小姐和陶仲商的比武来?可这一场也不算如何了得,近有华山掌门对阵清波洞主,远有陆兼约战拂剑门掌门,为什么要来瞧这一场?”
聂朱言把手一摊,说:“各人谋算各人事,谁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陈希风也知道这个理,他自己还不是不去瞧那些比试,眼巴巴赶来嘉定州看梁小茵和陶仲商?虽然还是好奇后面屋子住的是什么客人,但也不好冒昧去打扰,反正只要对方是为陶仲商和梁小茵而来,后天就有想见的机会,陈希风便把这事暂且抛开,和聂朱言另起话头闲聊一阵,聂朱言回自己房里休息。
至夜,寅时初刻,万籁俱寂。拨月蜷在被褥中熟睡,她如云青丝铺在枕上,身躯虽呼吸轻轻起伏。忽然,木格窗上“笃笃笃”响了三声,闭目美人立刻睁眼,披衣绾发,循声推窗而出,一道人影从窗外飞快掠过,拨月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月色中疾驰,黑影闪入了寺中韦陀殿。
月光透过窗格照在护法神韦陀座下,聂朱言看着拨月宗主踏入殿中,美人容色倾城,长发松松一绾,衣衫被夜风鼓起,好似观音造像,又如踏月神女。
聂朱言小心回避拨月的双眼,正正经经对美人一礼,道:“夜航楼聂朱言见过宗主。”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封素面信函,恭恭敬敬地双手托起,道:“夜航楼查到所有关于令郎的讯息都已在此,交易已毕,请宗主交还信物。”
拨月接过素面信函,并不急着拆开阅览,她抬手抽出绾发的铜签,向前一递,对聂朱言说:“小兄弟,你拿去吧。”
聂朱言伸手去取铜签,拨月却忽然收手撤回铜签,聂朱言一愣目光下意识追随铜签望到拨月宗主,口中问:“宗主这是何——”他对上了拨月的双眼,拨月宗主波光潋滟的双眼含情脉脉地注视聂朱言,聂朱言也怔怔地回望。
拨月用铜签挑起这少年人的下巴,温柔而忧郁地问:“聂朱言,你知道信函中写了些什么吗?”
聂朱言呆呆答道:“知道。”
拨月又问:“那你知道信函中的消息的可信吗?”
聂朱言木木回答:“可信,是我亲自,去查的。”
拨月笑着赞道:“好,乖孩子。”她沉默了片刻,用铜签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脸颊,终于问:“那我的孩子还活着吗?”
聂朱言“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回答:“陶仲商活着。”
拨月宗主瞬间变了脸色。
山高月小,一江秋水绕山而去,大佛沐浴在月光下如覆银帔。一只手忽然冲出水面攀住山岩,紧接着一个头颅也浮出水面,陶仲商急促地呼吸了片刻,双手抓住岩石整个人脱出水面,一直爬到大佛的脚趾上,开始闭目打坐调息。
陶仲商到嘉定州之后,便夜夜在大佛脚下的江水中练习逆流劈斩试图参悟刀意,但所得一直有限。今夜月好风清,他忽然生出想法,干脆屏息完全浸入江水中运行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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