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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昭是方才才从延政门外的汤饼摊子过来的。
开了十多年的汤饼摊,做的就是他们北衙军的生意,早同他们熟了,刘述同那老叟提前招呼过,请营里的兄弟们吃早膳。
他这个中郎将既要给刘述面子捧个场,又私底下将账先付了——兄弟一场,他少年时颇受过刘家人一番好意,如今做了刘述的顶头上司,没道理要他破费。
原本这一天都该如此,先下值的侍卫们大多要直接去刘家。刘家今日虽忙,却也提前备了一应的茶食、酒水,甚至还提前问街坊邻里借了地方,给他们打铺子歇息,以便夜里有精力闹上一宿。
靳昭起初也打算去,都说好了,几人难得淡了上下级的规矩,要好好闹一闹,可他心里始终不踏实,好似蚌壳里进了沙砾,拼命挤压着,想将那沙砾挤出去,却怎么也不成功。
他记得余嬷嬷的话,知道穆云英今早要出宫。
地址是他亲口说的,余嬷嬷既没让他亲自来接,便是不需要的意思。他那日也想好了,要离她远些,不再同她有瓜葛,今日就该什么也不想,只管去刘述家中看热闹。
可是他怎么也放不下,吃汤饼的工夫便走神了两回,终于在其中一个下属察觉到他异样问起时,借口有事,回了朱雀门。
他这样满腹心事地走,恐怕都以为他是要私下替殿下办差,实则只是躲在货郎的摊子后面,偷偷看一个小娘子的情况。
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防止武家那小子出现而已。
他这样为自己解释,心里却清楚,就算武家那小子当真怀恨在心,也不知道穆云英今日会出宫,根本不必担心。
谁知,那没道理出现的人偏偏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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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外,云英买了凉茶饮与茶果出来时,外头已是人声鼎沸。
恰是早市的时候,临街的铺子都已开张,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挑着担子,吆喝着从街上走过。赶早出来做活谋生的工匠们穿着短打,在街边的铺子排着长队买胡麻饼吃。
坊市里每日都会出现的场景,在云英眼里却十分难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被眼前的朝气与生机感染,露出一抹笑容,沿长街边多走了两步,才朝车夫停的人少些的清明渠边去。
只是,还没走过通往京兆府的那条街口,就被一道含着狠意的目光摄住了。
是武澍桉,他手里牵着马,就那么直挺挺站在街边,冷厉地注视着她。
“英娘,你让我好找啊。”隐在嘈杂的动静里,他的嗓音并不高,可嘴唇一张一合的,说得极慢。
云英觉得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听到,那声音却像往日里他要“作恶”时的低语一般,清晰地在耳边萦绕。
她浑身一僵,捏紧手中提着的小包裹,转身就想走,可才走出去两步,就被他从身后窜上来,一把攥住胳膊。
“英娘,你要往哪里去?”他凑近弯腰,特意伏在她的耳边,像从前在榻上剥她衣裳时一般低喃,指腹更是挑开覆在她的衣袖,在细嫩的肌肤上磨蹭,“好不容易让我抓住,可不能将你放走了。”
这一个多月里,他先是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生生从自己手中抢走,再看着已说得差不多的亲事直接告吹,在外要被人议论调笑,回到家中还要被父亲责骂怨怼,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与恨没处撒,自然不能放过她。
“小侯爷,这儿是京都,是西市大街,有官差巡查,我今日只是奉命出宫,到时便要回去!”云英站直身子,按下心底慌乱,不卑不亢地提醒他轻重。
武澍桉冷笑一声,转头朝四下看去。
附近的确有官差巡逻,深灰的圆领窄袖袍,漆黑的革带长靴,都是南衙守备军的人。
“有官差又如何?”他站直身子,乖戾的脸孔丝毫没有惧意,“都是我父亲的手下,谁敢给我找不痛快?”
云英心朝下沉了沉。
这小祖宗自小在蜜罐中长大,平日还算着调,可真发起脾气却不管不顾,偏得依着他才好。
她正想是否要先哄一哄他,同他周旋片刻,再想法子让人回宫去报信,身后就又传来一道熟悉而压抑的声音。
“把你的手拿开。”
云英猛地回头,就看见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眸,正冷冷盯着武澍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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