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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络娴摇摇头,朝她招招手,凑到一处低声说:“小叔原是我们这房的人口,过继给二老爷的。其实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是老太太不许挂在嘴上,怕他和二房不亲。我看也是多余,他也不见得和大房亲啊,连大老爷的面他都少见。”
原来还有这些内情,玉漏点着头,想到昨夜失约之事,有意刺探络娴,“池三爷今日怎么没来?”
“他往史家拜年去了。”络娴说着好笑,“昨夜吃年饭,不到二更他就没了影,幸而我们家人多,不曾留意他的去向。直到三更天才回来,问他他说是在外头厅上陪相公们吃酒。我却是知道的,他是扯谎,身上一点酒味没有,不知大年夜的跑哪去了。”
玉漏心头一跳,“三更才回去?”
“大约是为避热闹。”
他真在那后巷子里头等了这样久?玉漏不大信,只怕他后来是往别的地方去了。又不由得有些忐忑,要是真的,八成是惹火了他,所以今日不往凤家来。她担心自己这一剂药下得过猛,得罪狠了他,倒又得不偿失了。
正在思虑,络娴把那两双鞋拿出来给她,“谢谢你昨日百忙中还记挂着我。你不知道,我那时正想家里的饭吃,偏你就打发人送了去。”没等她谢绝,又说:“你不许不收!这是我和你要好,拿你当自己人,并不是一味拿你当我哥哥的房里人看待。”
玉漏心笑算是拿住了她,便坦然接下,悉心收进榻角那箱笼里。转头又说:“大爷只当池三爷今日要跟着你们一道来,特地叫预备了几坛子好酒在那里。偏又没来,你们池二爷的身子又不能多喝,他只怕还不尽兴呢。”
“大哥忙什么,知道他和小叔要好,小叔说定了后日来。”
然而真到后日,池镜来是来了,却只是去瞧过凤太太,便拉着凤翔往外头赴席去了。玉漏只在院里忙,连他的一声响也没听见。
她午晌过后坐下来细想,未必是因为前日失约,池镜兴致全无,所以懒得再藉故相见?或是怀恨在心,特地把凤翔拉出去,好私底下对他说些什么?
真要如此,岂不是弄得个声名狼藉鸡飞蛋打,连凤翔恐怕也要抛弃她。她立刻前前后后把自己的言行举止都检点一遍,由头至尾,自己口里头实在也没说出什么直白的话。不怕!真闹出来,还可狡辩。况且闹出来于池镜又有什么好处?他难道就不要名声体面?
不过男人家,都是由得他们说,他大可以说是她勾引的他。
这一晌坐立难安,及至夜间凤翔回来,多番试探之下
,才知虚惊一场,池镜什么也没说。
“不过池镜说你不好。”
玉漏手一抖,茶水险些泼出去,忙镇定神思,端着茶向床前过去,“说我什么不好?是我哪里不防得罪了他么?”
凤翔吃得醉醺醺的,靠在床头望住她笑,“他就是那性情,不喜欢过于听话的女人,他觉得没趣。我说我倒是觉得温顺的女人好,他还笑话我。”
玉漏松了口气,坐在床沿上,把茶递给他,“常言道各花入各眼,这也没什么,只要你心里喜欢我,别人怎么看我倒不要紧。”
凤翔把茶搁下,坐起来一点,认真地睇她,“我心里是真喜欢你,所以才放心不下,又不好带你到任上去,以你的性子,在家又要受俪仙的欺负。”他握起她的手,重重地揣捏着,“你答应我,不可一味的忍气吞声,有什么事就告诉太太,若太太不能做主,你就写信告诉我。”
“写信给你?”玉漏笑了笑,“有什么用呢?难道你放着公事不理,回来替我出头?”
他笑道:“真是到了那步田地,就抛下那些功名利禄又有什么要紧?就怕你没有我在身边,不能好活着。”
因为吃醉了酒,他语气里有些愚蠢的认真,和素来文雅睿智的样子不像。玉漏简直好笑,她信不过男人的话,因为连自己也时常在说谎,论起说甜言蜜语,其实她比他们都在行。
但她心里还是没来由地发酸,分不清是为他注定没结果的感情,还是为自己早已模糊不堪的心。不过这时节忙得这样,谁还有空去计较?
一连几日都是往各家拜年,因人手不够,玉漏这日一早也领了份差事,带着些精致的果脯点心往徐家去拜年。那徐家太太是凤太太娘家表亲,他家有个少爷,赶巧这日池镜在外治席请一班朋友吃酒,也请了这位少爷。玉漏午晌从徐家门上出来的时候正碰上池镜的车马,看见他在马车前招呼小厮搀那徐公子进门。
徐公子吃得醉醺醺的,仍不忘拉池镜的手,“你往日难得走到我家一趟,今日既到了门前,定要进去坐坐,我们非再吃它三杯不可!若不肯进去,就是嫌弃我们这门楣配不上你!”
池镜瞟眼看见玉漏从门里出来,装作没看见,只顾和那徐公子推让,“你这话活该打嘴,我当你是朋友,你却说什么弃嫌?改日一定来,你今日醉得这样,回房必定倒头不起,难道邀我进去干坐着?来啊,快把你家少爷搀进去。”
看那意思,池镜也不得空来和她搭讪,玉漏只好避着走开,顺着大街往凤家回去。一路想着那晚失约之事,胸中不免难安,稀里糊涂不知走到哪条街上来了,抬头看见家卖实惠布料的铺子。
元夕后她也要回趟娘家,凤家自然少不得会给她备份礼,可那些好绸好缎不论带多少回去,最终都是穿在她爹身上。不如就在街上扯几块便宜布料,他爹嫌弃不穿,她娘自然就肯裁来自己做衣裳穿了。
因此进去问过价钱,和那掌柜的理论,“你是瞧着眼下年节就只管把价钱往高了抬,还是见我是个年轻姑娘家,不晓得行市,就胡乱喊价?这料子哪里要二十文一尺?”
这铺子里客也多,那掌柜的一听她想压价,又见她不过是个年轻姑娘,想必还要回去问过家里。因此一下失了耐性,爱搭不理地道:“我们柜上不兴划价,要划价,喏,前头那摊子上随你去划。可拿回去洗坏了晒坏了,或是掉了颜色,你回来可找不着人。”
“就是这话,所以我才往你这铺子里来瞧。可你这价钱也要得太高了,不过是粗麻料子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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