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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现在人很少,大部分都在山上。倒是有些老人家在晒场晒太阳唠嗑,不过手里都没闲着,有捡豆子的,有攮鞋底子的。
白清霖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往旁边走去。陆家离晒场有点儿距离,中间门还隔着几棵有年头的大槐树。
只是走了没多远,他猛地回头,发现朱正民脸色阴沉,就跟在他不远的地方。
白清霖顿了顿,撒脚丫子就跑。
朱正民跟后面喊了两声,他装没听见,跑的更快了。直到跑到陆家门口那条路,再回头,已经看不到朱正民的影子了。
白清霖松了口气,他扶着旁边的土砖墙慢慢平复着心跳,慢慢走到陆家门口。
村里人白天的时候都喜欢大敞着门,除非家里没人。陆家就敞着门,陆奶奶正站在院子里往墙上贴布毡子。这些毡子晒干是做鞋垫子和鞋底子最重要的材料。
“奶奶!”白清霖也没客气,抬脚就进了门。
陆奶奶回头看见白嫩嫩的小知青,脸上顿时带了笑,“小白来啦?快进来,是不是打算搬过来住几天?”
她大孙砸去了镇上得忙好几天才能回来,估计小白自己住害怕了。
“不是的奶奶,”白清霖笑嘻嘻的走过去,伸手帮陆奶奶把毡子贴好,“我想跟你要点儿菜种子,回头我院子里种点儿。”
“行,我给你拿。”陆奶奶搓了搓手上的浆糊,撩门帘子进了屋,“奶奶这里菜种子可多了,你想吃什么菜都有。不过这时候还不能种呢,温度不够容易烂种。等种的时候奶奶告诉你。”
白清霖跟着进了屋,发现炕上用破席子把炕头围起来了,里面还填了不少土。“奶奶,这是弄什么呢?炕头坏了?”
陆奶奶跟炕柜里拿出个木头匣子,听白清霖这么问,哈哈笑起来道:“发红薯秧子和土豆芽子呢,这是分派给社员的任务,每户要发两亩地的红薯秧子跟土豆芽子。否则光靠大队部哪里弄得过来呢。今年我多整点儿,有富裕的咱们种自己院子里,冬天还能多吃几顿。”
白清霖恍然大悟,用炕头催芽这个技术他之前跟某音看过,但也就只是看过。如今才看到实体,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奶奶还在的时候家里也种过红薯,不过都是跟邻居要的秧子,谁家发多了你分点儿我分点儿,反正奶奶家里从没弄过。不光红薯秧子,就连黄瓜苗西红柿苗都是跟别人要的。自家蔬菜大棚种的花菜苗是买的,一块五一根。
但是在这个时代,所有苗都得自家发,南方还好说,一年四季都能种菜。北方想要提前种了蔬菜就得利用热炕头。炕烧热了,种子容易烂,烧凉了种子不出来。
总之,这是个技术活儿,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能领到这个活的也都是种地的好把式人家,毕竟红薯土豆种块是大队部发的,这在没发芽的情况下就都是粮食,给那些不着调的人家,就等于羊入虎口。
而且弄这个秧子是算工分的,说是弄出一亩地的秧子能有五十工分,对于下地也干不了多少活儿的陆奶奶来说,这就是很大一笔钱了。
不止东屋炕上,西屋,陆向阳屋里还有东厢房炕上,都垫了土开始发秧子。
这也关系着今年一年大部分粗粮的收成,接了这个活儿的都十分仔细。
陆奶奶把这么多年收的种子都存放在小木头箱子里了,这个箱子看上去很是精致,瞅着像紫檀的,看大小有可能是以前的首饰匣子。
不过首饰没了,里面装满了种子。
“这是南瓜种子,咱家南瓜特别大,老南瓜又面又甜,可好吃了。还有冬瓜,这个是芫荽,种的时候得砸开。有点儿西瓜种子你要不?我也不会种,你爷也不会,还是你大太爷爷那边金宝他大伯爷给咱的。那边种西瓜种的好,还能拿着去镇上换点儿东西。这是韭菜,这是小白菜,这是芸豆……”
一颗颗种子就像一颗颗或大或小的宝石,被陆奶奶妥善的保存,用油纸包一包包的分好。
现在又给白清霖分好,每一种种子要什么时候种,怎么种,什么种子出苗要架秧,什么种子开花怕浇水……
老太太如数家珍,最后把分出来的种子用一张手帕包好,“拿回去吧,好好放着,等开始种的时候我教你。再过几天这南瓜黄瓜豆角就都可以在炕头上催种了,如果金宝到时候还没回来,我让你三叔过去帮你弄。”
“吃了饭再走。”陆奶奶抓着小知青的手,十分舍不得。
白清霖笑嘻嘻的撒娇道:“奶奶我挺想留下来吃饭的,但是家里还有剩饭呢。我还得去周叔那边看看家具,否则过两天我家里寄来东西都没地方放了。”
“哼,你就是嘴好听,跟金宝那家伙一样,不爱听我们这些老家伙念叨。”陆奶奶嘴里这么说,却怜爱的拍着白清霖的手背,“等你剩饭吃完,来家里吃,至少中午过来吃。热热闹闹的,否则你自己跟那边我们成天看不到,也不放心。那些知青若是欺负你,过来跟奶奶说,让你大伯你三叔去教训他们。”
“那明天中午我带粮食过来吃。”白清霖用力抱了抱陆奶奶,陆奶奶可太像他奶奶了,再不走,怕自己都要忍不住哭出来。
白清霖又去了一趟周家,周家男人都跟家里呢,忙着做家具。说是村里谁家又在说亲,已经定下来了,等农忙过了就要把家具弄好。
周木匠看见他便起身招呼,指着院子里的柜子桌子道:“都打好了,上了三遍漆,等晒干了就能搬过去用了。你别着急。”
这年头的家具都是实木,没有什么三合板压缩板材之类。家具看上去朴实又厚重,因为白清霖要的是原木色,所以也没上红漆,只上了清漆,连木头的纹理都清清楚楚。
“其实上了红漆更好看。”周木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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