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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谢晚春的提点和指示,王恒之很快便从房间里找到了她雪白色丝质的亵衣亵裤,犹如捧着热炭似的,飞快递过去给她。
谢晚春接了衣服,摸了摸光滑冰凉的丝面,不免又抱怨了一句:“要是碧珠或是琼枝,都会先替我把衣服烫热的。”
王恒之咳嗽了一声,催她一句:“赶紧换上!”说罢,他便先背过身子了。
谢晚春这才不甘不愿的哼了一声,脱去那身湿漉漉脏兮兮的衣衫,粗粗的擦了一把后就先勉强把这身亵衣亵裤换上了——反正的迟些还要再沐浴。
等换好了衣物,谢晚春重又拉起被子,终于觉得暖和舒服了许多。她一舒服,很快就又想起了一件事:“我之前让你去端的鱼羹呢,不会没了吧?”
王恒之见她这时候还没忘记那碗鱼羹,也是不免一笑,又觉得她这矫情又爱折腾的模样很有些可爱。他想了想,第一次主动弯腰亲了亲谢晚春的额头,应声道:“我让他们热着呢,马上就端来给你。”
谢晚春难得见王恒之主动,颇有几分喜欢,于是就用右手的手指抓着他的袖子,眨了眨眼睛不吭声。
王恒之会意,也就没有起身亲自去端鱼羹,而是扬声唤了丫头去端过来。
谢晚春拉王恒之坐到床边,顺手扯了扯他绸缎般的乌发,用指尖卷了头发一圈,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你的箭法看上去很好,何时学的?”
世家嫡支的子弟本就不好武事,多爱风雅,至多学些武功防身,弓马大多都不过是学个样子。似王恒之这般在昏暗的船舱里,匆忙之间就能射死乱动的水匪,还是直接穿透对方的额头。依谢晚春看来:这般水准说不得都快比得上当初的谢池春了。
王恒之顿了顿,剑眉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蹙起,沉吟片刻方才应道:“昭明二十年,那年秋猎之后。”
“昭明二十年那也就差不多五年左右,你倒是”谢晚春正想感叹几声王恒之的天赋,忽而心中一动,不知怎的有些莫名之感。
昭明二十年,那年倒是发生了许多事。初春的时候,病重难医的先帝转交政务给谢池春,过了不久之后,谢池春就以谋反之名处置了宋天河以及他手下的同党。所以,那年的秋猎正是朝中人心不定之时,谢晚春只得亲自主持秋猎,召见了不少重臣或是重臣家眷,稍作安抚。甚至,她还射杀了一只黑熊,有意立威。
这般想来,她第一回见到王恒之就是那年秋猎。她那时候虽然觉得王恒之脸长得很好,但对方那时候才十五岁,对她来说还是太“嫩”了一点。所以,她也就只是笑着夸了一句“玉树兰芝,不过如是”。
这样一联想,谢晚春不知怎的觉出一点罕见的犹疑来,忍不住接着试探道:“那一年的秋猎,似是大堂姐主持的?”
王恒之自是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垂眸看了她一眼,面色神色复杂,坦言道:“我便是因为见过镇国长公主弯弓射箭的英姿,这才起意要学的。”
谢晚春只觉得脑子忽而一空,一时也琢磨不出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嘴里已经紧接着问道:“不对!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把她的脸涂黑?”
王恒之总算是被她问住了,眸光一动,欲言又止。恰好丫头端了温热的鱼羹过来,在外敲了敲门。
王恒之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过去接来鱼羹,上前递给谢晚春,适时的转开话题:“快点喝吧,凉了就腥了。”不知是否是谢晚春的错觉,王恒之的耳尖似是微微有些红,好似傍晚的霞光照着一般。
鱼羹用是用白底浅口的莲花瓷碗盛着的,果然还是热的,洒了一层细细的葱花,还能看见黄色的蛋皮和白色的鱼肉片,用羹匙轻轻的搅动了一下,还有极细极细的姜丝。
谢晚春吃了一口,也不知是否是心里作用,竟然觉得很是鲜美爽口,鱼肉亦是入口即化。就连她的胃口都跟着好了许多,忍不住又吩咐人去端晚膳来,顺嘴加了几道菜:“我要吃酸辣肚片、双菇排骨和糖醋荷藕,嗯,还要杏仁豆腐。”
边上伺候的丫头连忙应了声出去,屋内又只余下谢晚春和王恒之,一个低着头喝鱼羹,一个故作镇静的想着事情。
谢晚春吃得高兴,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小小的得意和窃喜,她想:他八成是崇拜我,哈哈!
倘若不是之前在王恒之书房看见那张被涂黑了脸的画像,误以为对方厌恶自己,她此时大约也不会如此得意和窃喜。但是,此时峰回路转,想着这一贯冷着脸、脾气又麻烦的家伙竟是“暗暗的”崇拜着自己,那点儿不为人知的喜悦便在心里油然而生,令她熏熏然的。
谢晚春一碗鱼羹吃得极慢,吃一点儿就忍不住故作不经意的打量一下王恒之,都快忘了喉间的肿痛,珠玉似的细齿轻轻咬着樱唇,秀长的黛眉也轻轻抬起,乌黑的眼眸中不由自主的淌出狡黠的笑意来。
等谢晚春喝完鱼羹,轻轻的将瓷碗放到边上的木案上时,她与王恒之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人各自含笑,笑得意味深长,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知道秘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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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谢晚春晕船,他们只在船上呆了几天就在码头靠岸了,重又换回了车轿。
那些水匪的失败大概也让幕后那些人稍稍收敛的一点,所以一路上,谢晚春和王恒之再也没有遇见过什么其他的大事,安全至极。
谢晚春的日子因此而过得非常滋润,从身体到精神,无比的滋润。
不仅能随时近距离的用王恒之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下饭,还能趁着身上有伤可着劲的使唤王恒之。因为她的喉咙需要养护,随行的大夫建议她尽量少开口,也就是说:只要她抬抬手,王恒之就能把茶或是点心递过来。
多么好的生活啊——衣来张手饭来张口,还有美男作伴,闲来还能逗逗王八八。
不过,这美好的生活很快就随着谢晚春身体的康复而结束了,与此同时,他们也到了目的地——稻县。而那位秘密收集账本且上告朝廷的县丞正由朝廷暗中派来的锦衣卫保护着,在此地等待朝廷派来的钦差。
而谢晚春也在这里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靖平侯陆平川。
陆平川难得换下那身红衣,只穿了件半旧的玄黑色袍子过来接应他们。
大约是白日里的阳光照得太亮,陆平川的肌肤近乎透白,那双凌厉的凤眼微微挑起,看上去有些冷。他的神色亦是不大好:“怎么来得这么晚?姓薛的非要等钦差到了才肯拿出完整的账册,偏偏江南这里又实在太不安全,我们锦衣卫都是一天几轮的守着。”
他口中那个“姓薛的”便是告密的小县丞。
王恒之看了眼因为晕船而导致他们中途改道的谢晚春,到底还是默默的背下了这个黑锅:“路上遇上了水匪,我担心水里事多就改走了车轿。”
“水匪?”陆平川一边为他们引路,一边声音冷冷的嗤笑着,“是了,江南这地界,平日里风平水静、路不拾遗。等咱们到了,水匪、山贼、黑店全都齐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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