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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从美梦中醒过来了,姐姐。”
绣嫣看向吴玉霜,看到一双流泪的眼睛,还有一张隐忍着哀伤的,淡如秋月的脸容。
吴玉霜沉默地低下头,眼泪滴在绣嫣为她绣的云锦手套上,是雪地里落下一串串影子。
“我寻死未遂,老爷把我重新卖到了歌楼,这时候我已经不值钱啦……”
绣嫣笑了:“我想通了。我不能死,我要好好赚钱,让芊儿在那边过得好一点,她现在和我师父住在一起呢,她们给我託过梦。”
吴玉霜望着绣嫣。
绣嫣覆上吴玉霜的手:那双滴满眼泪的手:“姐姐,对不起,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换钱了。庙里的徐姑姑可以作法通灵,召来芊儿的魂魄,除了在梦里,我们只能这样见面。”
吴玉霜心中千言万语,安慰的言语涌到嘴边,却难说出一句。
她轻轻抚过绣嫣的发丝,只是叹息。
绣嫣从怀中摸出温热乾净的红手帕,为吴玉霜擦拭眼泪。
绣嫣把手中的木匣打开,里面装着女儿和师父的遗物。
吴玉霜往匣中看去,一股沉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个木牌位并列躺在盒子里,还有几个保存完好的、製作精緻的平安符,两串白润的菩提子佛珠,牌位是用上等沉香木做的,上面刻着墨黑的名字。
绣嫣之女,芊之灵位。
绣嫣之师,燕之灵位。
牌位很光滑,字跡稍微有些模糊,是绣嫣抚摸太多次留下的痕跡。
“我不想给女儿用老爷的姓氏,想让她随我的姓氏,但我不知道自己原本姓什么。”绣嫣轻轻抚摸着牌位上的稜角:“……无姓女肚子里的无姓女。”
“无姓,也就是姓什么都可以,”吴玉霜说:“你可以为自己和她选一个姓氏,或者就不选。”
绣嫣垂眸想了想:“那我们姓吴好了,好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吴玉霜还没说话,绣嫣又笑道:“开个玩笑,我们不配高攀姐姐的姓氏。”
总是知礼地后退半分,像试探,给别人台阶下也给自己台阶下。
吴玉霜正色道:“怎么是玩笑?我们是姐妹。我既然是这孩子的姨母,理应为她做些事情。”
绣嫣望着她,眼神里透着几分茫然:“姐姐的意思是……”
“既然是咱们的孩子,还有师长,仙去了,就理应做法事超渡,把牌位供奉到正经的寺庙中去,祭拜香火,”吴玉霜说:“无论她们是要投胎转世,还是位列仙班,也都看她们的意思。”
绣嫣低下头:“可是…”
“你怕不能和她说话见面了是不是?”吴玉霜问。
绣嫣点点头:“之前多亏了徐姑姑帮忙,我才能重新见到女儿,她说女儿还没有投胎,是还没等到机缘…”
“你怕她投胎了,你又没有女儿了是不是?”吴玉霜问。
绣嫣沉默地低下头。
她居然被吴玉霜了解到这种地步吗…
吴玉霜说:“投胎,喝了孟婆汤,今生的一切都将忘却,她会开始新的人生,你怕她会忘了你。”
绣嫣的脸色苍白,是完全被说中了。
悲痛之中,有种微妙而隐秘的不安,绣嫣从未向人袒露自己到如此地步,比赤身裸体更加令她感到羞耻,那简直是剥开了她心脏上的肉,有些摇摇欲坠了。
“我很卑劣自私是不是…”绣嫣问:“我应该放女儿自由么…”
“不是,”吴玉霜抱着她:“芊儿也一直想见你,如果不是想见你,她又怎么会附身徐姑姑,来跟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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