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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与秦皇汉武不可比,但放在这个世界的皇帝里也算是很出挑的了。
桓玉感觉师叔的唇角似乎抿得更平了些,带着些不悦的嘲讽意味。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会将那些“弑父杀兄”“不敬高僧,兔死狗烹”抑或“心狠手辣,满门不留”的话全说上一遍,可他最后只是说:“那是本分。”
当百姓对他俯首称臣的那一刻,当众生将生杀大权赋予他的那一刻,他就必须做到那些事。高的是百姓而不是皇权,重的是社稷而非君王。
因此一切都称不上功劳,只是分内之事。
“本分”这个词让桓玉觉得有些新鲜,她久违地生出些与人探讨斗嘴的心思,上一次有这种想法还是很多年前与王言之探讨“阴阳有别,男女尊卑”。
“照您这样说,秦皇汉武如此功劳,也只能说一句‘本分’么?”
“为君之前许是功劳,为君之后皆为分内。”
“可这样说来,能做到本分的君王都没几个。”
“然也。”
“那既然本分都做不到,还不如……”
还不如这个世界上没有皇帝君王。
这话没有出口,可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是什么意思。桓玉自觉失言,却见谢衍没有半分不虞之色,甚至温和了些,于是壮了壮胆子继续问:“师叔认为大同教如何?”
前朝末年,士族共治天下,皇室堪比傀儡。百姓与佃农被压得喘不上气,而后以“有田同耕,有钱同使,士庶无别,天下大同”为口号,于江南起义了。
听闻领导者是王家的一位佃农,他带着越来越多愤怒的教众大肆屠戮江南士族。士族常年沉迷吸食五石散,崇尚清谈鄙夷武夫,再加上多为近亲通婚,是以一个个病歪歪毫无还手之力。跑得快的仓皇北上投奔谢家和亲眷,跑得慢的就被杀了个干净。
桓玉最初听说大同教时以为这是一个另类版的太平天国,还颇为惊讶他们能有这样的“大同”思想。不过在听闻他们将杀不完的与士族旁支刺字为奴,鄙弃不愿入教的百姓为“愚民”之后,才发觉他们与其余起义军并没有太大不同。
只是口号更加响亮有理些罢了。
果不其然,桓玉听到师叔冷声道:“一帮打着大义旗号的恶徒罢了。”
桓玉笑道:“既然师叔说‘大义’,那便是认为他们他们的教义有可行之处了?”
谢衍不置可否。
桓玉自觉抓住了挽回无心之言的机会,于是文绉绉地讲了一通以“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固然大同教教义中的世界值得展望,但社会需要一步步过渡,现在的实际情况支撑不了‘大同’的实现”为主要内容的话,在满口之乎者也快要把自己都绕晕的时候,她及时止住了话头,含蓄地表明了“现在这个社会还需要皇帝存在”的结论。
他们并肩而行,迈步时衣角甚至会拂过对方的下摆。桓玉在心中将方才那番话又琢磨了一遍,确认说得颇为合理以及对方应该可以听懂,这才试探着抬起了眼。
然后被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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