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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伍桐开始挑情书起,沉泠的语气就好不起来了。
他强迫自己态度好些,声音柔些,可出口全非理智所控。
“这封字丑,不用看了。”
“那这封呢,挺娟秀的。”伍桐打开草绿色信纸,一目十行。她没有朗诵女孩子隐秘心思的喜好,但也不打算错过机会,浏览这些曾与她共行过的配角故事。
沉泠瞥了一眼:目之所及全是你,你就是我的春光与秋雨。
“这个太俗了。”他夺过草绿色,折起来放在下面。
伍桐又掀开一封粉色的:“这个倒是挺直白的。”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我想要你”。
……
“不行!”沉泠义正言辞。
“什么不行?”伍桐欣赏着,忽然有些理解许咲伊读信的怪异癖好。
她看得有些感动,因为每封信都炽热,每个人的感情都不容小觑。她也曾是以文字为媒介的送信人,只敢藏在信纸背后,甚至没有她们勇敢。
“这样的写给男人不行。”沉泠意图阻止她再学下去,“时间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回家。”
“收拾什么?又没带东西。”伍桐奇怪。
“当然是事后现场。”沉泠就要把信箱盖上,“我们是私闯,没有家政服务。”
伍桐挡住他的手,作样往底下探出白色信封:“真是私闯能这么折腾,还水电齐全。你怎么不打好草稿再唬我。嗯,我看这封写得不错。”
她没给沉泠打断的机会,读出声来。
“我时常觉得,你面前立着一座峰。你比任何人都努力谦卑,却不曾因峰太高迷失眼前路。”
熟悉的开头,物是人非的情境。伍桐冷清的声音读起情书来有些奇妙,像在念一首歌的歌词,感情平淡却魄人心扉。或许是她音色似钟似铃,须臾间能破开迷雾;又或许是他已深察她的聪慧,知她读字就能探得人心。
“花团锦簇仅是迷障,你是能飞过峰顶的鹰。可惜我身在泥沼……”
沉泠照常打断:“这封太极端太卑微了,不好。”
又是这番论调。
“爱应是有种种形态,道德、二元、时空性都不足以诠释与判定爱。”伍桐看向他,心中潜流激荡。她说这些,是为了澄清。正是因为从前她的信仰坚定,这份情感坚固难碎,她没有后悔过,“身不由己的卑弱者暂时低下头颅,信仰的也许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她要自己照顾自己,为从前的伍桐,将伤口包扎,看她痊愈,见证她生出崭新而恒长的勇气。她继续道:
“所以我想,这个人才会写:
那我一定会高声歌唱,让我的声音被你听见……
到那时,我的歌激昂又傲慢,不会自疑自哀,我会像如今爱你这般爱我自己。”
顺流而下的时间凝固在她的话语中,沉泠仿佛漫步在无声的宇宙,时空广阔无边,折迭出无限。他摘下头盔就会窒息而死,他在被审判。他想说他才是卑弱者,信仰的却不是自己。
他有一种无比强烈的错觉——伍桐就是写这封信的人。
当然他知道,只是错觉罢了。
“我记起来了,这封情书是许咲伊给我的。不过,是她找人代写。”他缓缓回溯着,“那时我便和她说,这封信太极端太卑微,她不必学,做她自己就好。但是——”
伍桐捏着纸角,那里弯成一个月牙:“还有但是?”
她记得那时她蒙住耳朵,没敢再听下去。
沉泠认真地说:“但是写信人才是鹰。若这真是告白的情书,收信人真是配不上她。”
伍桐的手猛地一震,将信撕开一个小口。
“所以……”沉泠有些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的颈肩,撇开眼,“不论你要送情书给谁,他肯定都配不上你。要不还是,别写了?”
伍桐沉浸在他刚才的话里,并未察觉到他别扭的动作。
只是长呼出一口气,感到有些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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